繁花
着,尹心柔走来喊了几声,她都未听见,玉杵用力地捣碎香块。
“紫先生来了。”尹心柔无奈推了推姽婳。
姽婳一怔,净手更衣,换了一件雨过天青凉衣,心头郁结稍展。拿起瑞兽葡萄镜,将发髻整了整,略染了一点眉黛,令弯眉一振。
“你来谢我?”她含笑走出。
紫颜今次的面容颇似庙里的神像,不惊不喜不怒不怨,平静悲悯,有少许看透世情的沧桑。姽婳想,她看过他多少容颜了呢?
她说过,待他攀至高峰即离去。他已胜过当年的沉香子,她并未依言告别。多年相处的灵犀,像两个放置在一起的泥人,一个若倾身欲倒,另一个总有知觉。姽婳嗅到了危险,黑暗中蛰伏的野兽气息,与紫颜深藏多年的隐秘,如香气渺茫不可捉摸,却越来越浓厚。
紫颜瞥了一眼上茶的尹心柔,默然无语。姽婳会意,笑笑地搀起他一只手,像牵挽幼童,引他进了香绾居的花园里。尹心柔望了两人的身影,敏感地蹙眉。
绿荫丛下,紫颜站在阴影里,连表情也想隐去似的,缓缓说道:“越来越要靠香药支撑,我怕来不及……”说了半句,戛然而止。
姽婳伸手搭在他的腕上,凝思良久,道:“你脉象平稳,不像有事,莫要胡思乱想。”浑若无事地拍他肩头,“我这些香药方子,蒹葭师父和皎镜两人都看过,你自己也说,靠它们可保太平。为何近来疑神疑鬼?唔,是不是让照浪和玉观楼的家伙烦了你的心?”
“不提那个。我新调的驻颜水就要成了,此后只需每月为长生易容一次。你看我是加重药量,还是再换个方子?”
“何必太拼命,来日方长。”姽婳黯然心想,不能让他更为灰心,嘴角轻轻扬起,“几时请皎镜再来一趟京城。”
紫颜盯住她,眼里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执著。姽婳拗不过,叹道:“那就加重分量,依你便是。是药三分毒,昼夜熏香也非好事,你总要歇一阵才好。”
紫颜心下苦笑。圣手先生问,你怎还未死?他命途步步艰险,依靠易容避过了一次次灾难,但运气就如流水,有水穷渠涸的一刻。图穷匕见的绝路就在不远的前方,他隐约看见了宿命。
“这是豪赌,一场乾坤命局。我若侥幸不死,过了这一关,再依你的话便是。”倾出性命,不得回头,他这样决绝地想,波澜不惊地微笑。
“侧侧怎么办?你告诉她了?”
“不必多个人担忧。”
姽婳瞠目道:“你至今瞒她?”
“你莫非要我此刻就交待后事,选口好棺材,来日睡得踏实?”
“可是,你不怕……她将来会伤心?”
“晚些绝望,要好过早些伤心吧。”紫颜想了想,“或者,我索性绝了她的念头,让她回文绣坊去。”
“你!”姽婳顿足,心想他为何看尽人生百态,却不明女儿家心事,“若我们几个都知道你的境况,只瞒了她一人,来日她知道了……”
紫颜斩钉截铁地道:“师父要我照顾她,不是要她为我牵肠挂肚。我宁可她恨我,也不要她来日以泪洗面。”这是他能给予的最大保护,换成沉香子在世,也不会让侧侧忧劳伤心。那是无必要的牵挂,紫颜想,未来的逆境若是能承担得住,再告诉她不迟。
可是,那种不能共担风雨的宠溺之爱,隔开两个人的心,并不一定是侧侧想要的。或许这保护令侧侧变得更软弱,姽婳叹惜地望了紫颜,他一意孤行,她只能生死不弃。
“到最后关头,你要懂得放手。”她这样说。
个中利害不须点明,他心如雪镜,无非退一步海阔天空,与他要的完美失之交臂。他明白,行至不胜寒的寂寂高处,若伸手可摘星揽月,脚下楼宇将倾,他或会纵身跳入灿烂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