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传:萤火
挥瑟弦的风采。
城门上,旃鹭竟带了一队人,混迹在官兵之中。望帝的眼神稍触即想收回,转念一想,恐露破绽,遂将目光缓缓扫过一众官兵,从容不迫。紫颜不知是不认得,还是胸有成竹,哭得声情并茂,拉了城门守卫,又是拜,又是跪。他一身晦气,惹得人躲避不迭,见着瘟神般叫他们离去。
旃鹭叫住了紫颜。望帝的身形引他关注,特意多看两眼,问紫颜道:“这人是谁?”
“小人家奴。萤火,过来拜见官老爷。”紫颜抽泣两声,拉来望帝,又满脸泪痕地问旃鹭,“老爷怎么称呼?”
“萤火见过大人。”声音低沉到发闷,表情酷似木头人。旃鹭伸出手去,用力一捏,望帝痛得大叫,眼角落下一滴泪。姽婳警惕地握紧了手中的香,暗自隐忍。
紫颜狠狠敲了敲望帝的头,“木头脑袋!竟敢对官老爷不敬!快赔罪,赔罪!”望帝小声念叨着,被紫颜用脚一踢,跪在地上,没头没脑地磕头。这仆役的面容,就做仆役该做的事,望帝这样想着,样子越发谦卑。姽婳偷偷抬头看他,若是从此寄生在这副相貌背后,会不会消磨尽意志,成了无为的人?
旃鹭哈哈大笑,瞥了一眼紫颜,和蔼地对望帝道:“你叫萤火?这种小虫子寿命可不长,趁早换个名吧。”领了人扬长而去。
丧车队浩浩荡荡出了城门,到了先前的庄园,打发走闲杂人等,紫颜三人堆了木柴,淋了火油,将明月的尸骨火化了。大火烧了几个时辰,烟灰顺风飘散,天仿佛被熏黑了,掉了一阵细细的泪雨。明月的骨灰杂糅了一把把泥尘,堆在地上,望帝拼命地用手去捧,用前襟兜了,珍重地收拢起来。
紫颜和姽婳望了一地的杂乱,想起明月弹奏的曲子,当时当地,此时此景。人生就如萤火,骤生骤灭,闪亮七个日夜,就逝去了。
宛如春雾般短暂。
那个叫萤火的男子,却浴火重生,他要代明月、代自己、代死去的兄弟们活下去。住在他人的容貌里,头一回感到生命的可贵,不可重来,不可复制,但竟容得他,偷来另一段人生,延续他未完的使命。
冬日的阳光落得早,斜斜软软地散发余光,并无热量。萤火的人生则刚开始,七年的漫长生涯,踏出了迈向终点的关键一步。
那是嘉禧二年,离紫颜开府还有三年。
瑰丽的书卷,正等待开启最绚丽的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