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节
左瞧右瞧,也不逃跑。
陈割匠早就将一张四周用竹片固定的网张开,放在脚前。然后,他去水缸里舀了一盆水,将他的小刀小剪之类的阉割工具泡在水里。
老太太将一只公鸡递给他,他接住,将鸡头一扭,包在鸡翅膀下面,放在网中,然后左脚踩住翅膀,右脚踩住爪子,左手在翅膀下边“刷刷刷”几下拔光一小片鸡毛,右手从清水中捞起一把小刀飞快地在拔光毛的地方切开一道口子,再捞出一把类似女人用的发夹的铁弓,将那道口子固定,接着,他拿出一根一尺来长,一头系着细线,像缝衣针的铁丝,伸进固定的口子里头。他捻起细线拉扯几下,然后用一个小勺子将一个椭圆形的器官从里面掏了出来。那就是他要割掉的鸡子,也就是鸡的欲望器官。正是这个东西,使得公鸡肉透出膻味,个头不长。掏完鸡子之后,他掰开鸡的嘴巴,灌几滴清水,这就算完成阉割了。
整套动作一气呵成。
如此反复几次,老太太的所有公鸡都成了“线鸡”。这里的人将阉割过的鸡叫做“线鸡”。至于为什么叫“线鸡”,谁也没有给过解释,算是约定俗成。
陈割匠收拾起工具,在清水里洗过手,看着几只新“线鸡”,高兴地道:“您老人家听说过没有?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曾经特意为我们这个行当写过一副对联呢。”
老太太一听,稀奇了,笑问:“哎哟,我还真没有听说过呢。皇帝还为这种事情写对联?写的什么对联啊?”
陈割匠就更得意了,伸出食指在空中点了点,摆出一副以前的老私塾先生的架势,悠悠地念道:“双手劈开生死路,一刀割断是非根。”
老太太笑得弯了腰,说道:“是不是真的呀?你就蒙我这个老婆子吧!”
陈割匠一本正经道:“蒙您干吗呀?这是史书上有记载的!皇帝说的可不是嘛,有了这东西,就有了是非。昨晚董晓峰他家的事,可不就是是非!做了鬼还不甘心呢!”
话题转到这上面,老太太知道陈割匠心里一直牵挂着这件事。
老太太说道:“是啊,看样子你都听说了,我也就不多说其他的。你来这里除了给我阉鸡,还有别的心思吧?”
陈割匠将工具踢到椅子下面,搓着手说:“您看我做事都是为了他人好。鸡阉了长肉,猪割了不坏栏,牛骟了安心耕田……”
“你直说。”老太太打断他。
陈割匠愣了一下,说道:“我是想给登科家死去的二叔做媒。”
“你要做媒?”老太太也愣了一下。
“是啊,我听说了,那个二叔不就是觉得活着的时候没结婚,死了没老婆陪不甘心吗?这跟猪坏栏差不多,不给它点儿甜头或者苦头,它是不会安心的。甜头就是给它配个种,苦头就是把它的是非根割掉。那个什么二叔,我不可能……割他的东西,那就给他配个……配个老婆。”陈割匠差点儿说错话。
“我们也想呢,可是这样符合要求的阴亲从哪里找?谁家愿意?”老太太愁眉苦脸道。
“我呀!”陈割匠拍着胸脯道。
“你?”老太太斜眼看着陈割匠。
“不信呀?我们村刚好有一个门当户对的,那个女孩子没结过婚就去世了,跟董晓峰的二叔刚好相配。”陈割匠认真道。
“真的?”老太太非常欣喜。
“这事还能假吗?骗人可以,骗鬼谁敢啊!”
“这倒说得也是。那你说说,那户人家好不好说话?会不会答应?”老太太不无忧虑地问道。这配阴婚跟活人说媒差不多,男方往往比女方急切许多。一桩媒能不能做成,往往主要看女方的意见。
“当然好说话了!没有一点儿把握的话,我到这里来干什么啊!”陈割匠摊开手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