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小破之威
久久凝望,鲜红的血突破了他的眼眶,缓缓流下脸颊。
那神情如此可怕,就连再次应召而来的光行,都吓得停下了舞步,语无伦次地探询:“大……大……人,你怎么了?”
小破沉静地看着他,说:“我没有力量了。”
每个字都冰冷。
光行松了口气,试图解释:“大人,你有力量,不过你目前的力量是外在的,会受到时间和空间的双重过滤和限制,不能在急速过渡后的空间转换场合使用。”
考虑了一下,又给了一个小心翼翼的建议:“要不,你先变回本尊?”
小破好像压根就没有听到它在说什么,自顾摇摇头,自言自语道:“那它就是无用的。”
愿望和现实之间的差距,从来难以道理计。有多少时候,我们都看着自己,苦笑着说:“看,挣扎是无用的。”
不如躺下,装死。
或者上天会有仁慈,一切都会悄然过去,犹如从未发生。
光行带小破回到了原来的时间,他的服务真是越来越周到,还很体贴地选好了着陆地——猪哥和辟尘随后住下来的地方。
这个地方和百乐宫酒店十分接近,事实上,就在该酒店的天台上。大家的露宿经验都十分老到,眨眼间就支起帐篷,点起篝火,煞有介事地,上面还绑了一只鸡陪烤,乃是从酒店厨房偷来的——这只鸡真是死不瞑目,以为自己可以死成一只五星鸡,最后还是一只野地鸡。
小破回来后,表情还算正常。他没有跟二老提起任何有关这趟空间之旅的事,只是眉开眼笑地扑上去,重温童年时一家子到处游荡的美好回忆,刻意忽略猪哥关心的眼神。然后,他躺在帐篷里,闭上眼。拉斯维加斯夜空的星光暗淡,眩目夺神的是永不熄灭的霓虹,蓝色光芒在他的皮肤下流动,越来越强烈,像不断逝去,从不回头的光阴。
再三确认小破真的是在睡觉以后,猪哥跨出了帐篷,哭丧着脸找到正在清扫酒店天台的辟尘:“我说,又不准备长住,你需要把这儿的水泥地面都打蜡抛光吗?”
“不干点活我心里乱。”辟尘耸耸肩,停下拖把,“小破怎么样?”
猪哥摇摇头:“不好,他回到过去,没有阻止悲剧发生,我觉得他不大对。”
“我不知道最后会怎么样。”他躺下来,对着天空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什么。”
纵横江湖多少年,第一次觉得心力交瘁,在做与不做之间,竟然完全没有对错的标准可参照。
是,他可以现在就出发,杀入暗黑三界议事厅,和辟尘一起,把醒到一半的邪羽罗先煎再炒,再煎再炒,一举将促使达旦觉醒的最大诱因完全扼杀。但这对于小破的一生,是不是太不公平?他也可以撒手不问世事,跑到某个角落里去装聋作哑,好像一个退休了的奶妈,自繁重的哺乳任务中解放出来之后,余生都不想再自己生孩子。
但这对他自己的人生,是不是也不够真诚?两难的幽谷,正是最真实的人生。站在陇与蜀之间,进退不得,束手无策。
就算你有天大能力,总有那么一两个关口过不去。守关的人,正是自己。
带着左右为难的愁闷,猪哥昏昏睡去。辟尘兀自勤劳地工作,回避一切需要思考的问题,然后开始每日必行的吐纳修炼,提醒自己始终是在保姆外衣下的风之长老,必要时需有所发挥。
天台上静静的。笼罩着隐形诀的帐篷里,小破呼吸绵长,孩子气地将脸贴在自己手掌上,身体蜷曲,嘴角倔强地抿着。忽似觉得脖子有一点儿痒,伸手挠了两下,翻身又翻身,一切迹象,都表示他在投入地睡着,努力睡得很好。
夜色更深。
深到连赌城拉斯维加斯都有一点儿疲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