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对我就算不错了,要是刚才就来这一手,我怎么也吃不完那十八个小方饺啊。
大家果然都安静下来,我扫了一眼,四层楼十二户十多号人,全来齐了。
小二的头们,对喊话的效果感觉满意,咳嗽两声,开始演讲了。
“各位,还有四个小时五十分钟,我们在人界的移民试点期就结束了!”
下面轰然叫好,情绪比任何一次看tABLE DANCE都来得热烈,还有许多手臂在空中挥舞,仿佛下一分钟就要集体高呼解放万岁。我莫名其妙地到处看,以为自己回到了一九四五年末的奥斯维辛。不过我很快就发现,那些手臂其实都属于小二。
等欢呼声平息下去,小二的头们得意扬扬,踌躇满志,在空中摇摇摆摆,像个当了官的醉汉:“在过去十年中,大家为了适应人界艰苦的条件,隐姓埋名,奋发图强,韬光养晦,深藏不露,为了收集试点计划需要的信息,做出了很大牺牲,这一切终于都要结束了。我代表非人移民管理委员会感谢大家。”
成语用得这么官僚,在哪里都是被鄙视的对象,因此这一次我抛开心中的疑问,暂时和诸位邻居统一战线,发出了尖锐的口哨声嘘他下台。
不过小二早被嘘惯了,存在于头颅三米以下的肩膀耸了耸,表示对人世间的羞辱他已经无所畏惧,继续说:“按照委员会的统一安排,今天晚上每一户将分头向调查员作述职报告,之后空间洞会在午夜十二点准时开放,大家集体离开。有什么疑问吗?”
有人举手,听声音是贝多芬:“报告后离开前肯定有一段时间差,组织有什么安排吗?”
小二几十只手一摊,所有头统一笑得贼忒嘻嘻:“嘿嘿,问得好。”
通常如许暧昧的反应后都有乐子潜伏,好似儿童喜剧后的成人电影,橙汁饮料后的烈酒伏特加,恐龙奇遇后的天使之约,而今天晚上,人们得到的是装在神秘包裹中的应有尽有:“委员会对此没有任何指示,可以默认为这是诸位的自由时间。”
要不是他实在长了太多手和脑袋,小二实在应该去当现场秀主持人,这个节骨眼上顿了一顿,等万众瞩目的视线全部集中,他放开嗓子,喊出荡气回肠的关键句:“大家爱干什么就干什么,没人管!”
观众们都尖叫起来,我听到施瓦辛格放开粗豪嗓门,兴奋地问:“你的意思是说,任何事吗?”
得到肯定的答复以后,他一马当先,偌大的块头在人群中一闪两闪,消失在门外,余音袅袅,传来的是他多年的愿望:“老板你这个死鬼,看我怎么收拾你……”而其他朋友喜形于色,神往陶醉,无限认同之状,令我预感明天的报纸头条,将充满一百万桶水都洗不淡的血腥震撼。
施瓦辛格跑掉以后,群众也跟着一哄而散,遁入各家门后,来如春梦,去似朝云,留下我愣在当地,对着身体缩回原状的小二发呆。
他走过来拍拍我:“你都听见了?”
我的确听见了,每一个字,不过我每一个字都不理解。仁兄可否好心开开小灶,为我解释一下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
比如说,你到底是个虾米?长那么多手手脚脚头头会不会有点不方便?
还有你刚才嘴里冒出那么多官方语言,人和非人,移民,组织委员会之类的,好像都不在我的理解范围之内。考虑到我所涉猎过的知识范围之广,你有没有意识到这是在挑战人类知识边际的极限?
他挠挠头,完美地回答了第一个问题:“方便就没有什么不方便,不过洗澡的时候费水一点儿。”
至于其他的,根据他一贯对我的了解,“要是我开始回答你,今晚就回不去了。”他采取了大多数文盲父母教育孩子的本能方法——丢给我一本书,然后就一溜烟绕到我后面,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