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有不同,那个毛尖尖分成了无数道,每一道的尽头都有一个小小的卷钩,其锋利程度,仿佛连空气都要被它割开两个小口子。
我抽着凉气瞻仰那把剪刀,对非人理发师应用工具的神奇技巧,当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只见毛毛兄将尾巴一抖,架上了扬基的头,出于职业谨慎,还格外多问了一句:“@##@¥¥%?”
看不出他还是个语言巨匠,见人说人话,见巨人说巨人话。我赶紧把指南拿出来,卡片上乃翻译道:“真的要剪吗?想剪多少?”
巨人说:“¥%¥#&……”
意思是:“留下适量足够我用就可以了。”
这对话一完,则大势已去,就算顾客临时反悔,也没足够时间表达要求。毛毛兄的剪刀,从耳朵上一掠而过,横扫整个头颅,其势快如闪电,还带出乌色微型霹雳不断炸响,声光俱全,简直叫人眼花缭乱。绕场一周之后,终于风平浪静,他把尾巴竖起来,两只眼睛一眨不眨看了许久,频频点头,似乎对自己的工作十分满意。
我压根儿没看出他到底干了些啥,但结果倒是一目了然:扬基头发上的颜色统统都不见了。
精确地说,是那些很鲜嫩的颜色都不见了,留下的是深蓝、墨绿、暗红、乌金。
扬基巨人看着镜子,我觉得他看到的东西和我看到的,可能会不大一样。只见他本来平和温顺的脸孔上,掠过一丝难以形容的神色,以人类的语言来形容,大致是怅然若失加如释重负。
头发理完,扬基站起来,好顶天立地一条汉子啊!毛毛兄暂时放下自己尾巴不管,上前给了他一个小皮袋子,扬基从袋子里拿出一张金色的纸张。我在下面抬头偷窥,隐约可见“珍谷通行兑换”几个字样,不知道金额多少,也不知道非人界的货币单位是刀是磅还是B。
扬基看了看,发出轰隆隆的声音说了一句话。无须翻译,以我多年的经验,我立刻知道那意思是:“孙子玩我呢,你给少了。”毛毛兄眼睛眨了眨,立马又补了一个袋子,这一遭天真剪完,外面对这位主子打惯主意的奸商要倒大霉了。
做罢生意,总该送客出门了吧,我瞄着那扇一直没打开过的门,心想这外面是什么地方,趁机瞧瞧才好。谁知毛毛兄重演故技,将扬基巨人化为一阵烟,藏在尾巴里送出门缝外去了。
顺便一拉我说:“看我去炮制天真。”
我大喜:“好啊,好啊,好啊!”转身就把要出门看看的念头忘个干净——如此看来,其实我脑袋上的天真也着实不少。
炮制天真,毛毛兄说比剪那一关还要麻烦,主要是技术要求很高,其要领就我看来,也真和择燕窝差不多。
毛毛兄在一个台子前坐下,还慎重地铺了张白布,它把尾巴翘起来,全神贯注观察每个倒钩,渐渐那个钩子就直起来,一些轻飘飘的东西落在白布上,如烟如雾,如梦幻泡影,一吹仿佛就会不见。等所有钩子都直起腰身,毛毛兄的尾巴就解放了,他立刻摇身一变,变成一个镊子般的东西,随之开始在那堆缥缈之物中勾勾选选,不时挑出一两丝或灰或黑,丢到水池里冲掉。
他挑得开心,顺口问我:“你是和移民试验组那群人一起过来的吧?”
咿,这个你也知道?他瞥我一眼:“我也去过一段时间啊。”
我大为意外:“怎么没见你?”
他摇摇头:“我待一待就走了,实在不好玩。本来我想一天到晚剪那些犯人的头,没什么意思,不如去人间看看,结果那里更没意思。”
人间的理发店,的确没什么好玩的。毛毛兄空有一身断人三千愁绪、万般烦恼的好功夫,想必没有用武之地。他频频点头赞同:“可不是,我第一天跑去上班,那个女孩子脑袋上的桃花运长成桃花劫,眼看马上就会有血光之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