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不管怎么长,总算有东西考,这一子还没落,你老人家烤红薯吗?
瘾君子朋友丝毫不管我腹诽,良久出手,占的是天元,我飞快应子,然后无可奈何地眼看着这小子又陷入长考,考得我眼神迷离,哈欠连天,碍于眼下千娇万贵的身份,还不敢打个爽快,恨不得找出那台电视机的遥控器,有三级片看三级片,有狗屎片看狗屎片,总比腮帮子发酸好。
好不容易等到他再落子,我迫不及待应了第二子,他还是丝毫没有提速的迹象,我算明白了,这不是比棋,这分明是比膀胱弹性,谁的棋力强有什么关系,到最后没被尿憋死那个,才是永远立于不败之地的强者啊!!!
如此下到第十八手,论理两人就算再不旗鼓相当,此时论输赢都还早,但瘾君子朋友忽然坐直身子,嘴角露出一丝神秘微笑,说:“你输了。”
话音未落,屏风外已经有人倒抽一口凉气,皇帝不急急死太监。我垂眼看棋,手里的子将下未下,问:“何以见得?”
瘾君子朋友缓缓道:“在下有个小号,叫做十八手。十八手之内,能看出一切棋手的棋风与思路,方才我长考之时,你神魂两乱,坐立不安,落子快而无当,粗疏异常,所谓东澜国第一人的称号,其实难副,我很失望。这一局,就到此为止吧。”
他掸掸身上莫须有的灰尘,嘿嘿冷笑,飘然站起,转身便走。屏风外传来三两声沉重叹息,仿佛在哀悼国将不国。我耸耸肩,心想反正你骂的也不是我,一拍两散也好,大家各自回家睡觉才是正经。一个呵欠打出来,我疲倦不堪,准备等他一出门,就摸出我的指南,写下公寓两个字班师回朝。
瘾君子先生还没走出两米,我解脱的笑容还没绽放到一半,强大的鬼上身再次发挥了它的作用,只听我发出一声冷笑,淡然道:“且慢。”
这是要干什么呢?右手你怎么了,你怎么不听指挥呢?悍然伸将出来,摸子,一颗颗下棋,速度之快,看得我自己都眼花缭乱,数分钟间,一口气将整个棋盘填成一个单色终局。黑子蜿蜒,追击,围截,杀戮,尽管白子不见,其棋势的精髓却都在阴影下不断挣扎,苦苦喘不出来气,终至灭绝。
十八手先生不错眼地看,脸色大变,从踌躇满志的红,一刹那雪白,一刹那青灰,额头上密密汗出,向前走了一步,颤声问:“你……你……怎么知道……”
我微笑看他,垂下眼角将整盘棋扫乱,说:“回去再习十年,彼时我若还在世,你大抵足够与我一战。”
说罢,屏风滑开,我施施然站起,信步走了出去。两套白色西服迎将上来,瘦高那个满眼是泪,威猛那个也脸色苍白,我啧啧称奇,喂,我好像赢了,要不要表现得这么反骨啊?莫非你们在外面下盘口赌我输,赔了不少银子吗?
瘦高那位殷勤地扶住我,声音颤抖叮嘱:“公子小心,我送你回房休息。”
我点点头,忽然觉得无比疲倦。说起来在人间虽然辛苦,朝九晚五,生老病死,中间多少有点余地摸鱼;到这个非人世界来混,什么活都干了不说,连生孩子都要亲自上,实非久留之地。哀叹着给人扶着走了两步,胸口一紧,喉咙一甜,我张口哇的就吐了,定睛一看,好大一摊血,妈的,发生了什么事?
血吐在青色地板上,仿佛灵魂也跟着飘荡出去了。我软软倒在瘦高个怀里,神志渐渐昏迷,依稀听到好多人哭啊喊啊,脚步踢踏奔跑。我费力地张开眼睛,瘦高个紧紧抱着我,哭得跟条丧家狗一样。哎,帅哥你要注意形象啊!发现我还能睁眼,他狂喜大叫:“公子,公子,公子你醒醒,太医就在宅里,很快就到。”
太医什么的就算了,咳血嘛就是有点热气,最多喝点雪梨清清肺,不过我还有句话一定要问清楚。
翕动着嘴唇,我费力地发出微弱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