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
不能飞,那就是真的不能飞了。安卡斜靠着身子坐着,一只手放在身前,一只手搭在她座位背上,笑容平静,却写着清晰可见的不甘心。那种不甘心让人难过。她轻轻叹了口气,不知该说什么好。
“对了,”她轻轻转换话题,“我还找到了一只徽章。”
“什么徽章?”
“曾祖父的徽章。”洛盈转而问他,“你还记不记得战争年代火星的徽章?”
“记得。是鹰吧?沙漠之鹰。”
“是。不过我今天才知道,那不是曾祖父最初设定的徽章,那是打到一定程度之后由联军其他统帅决定换的。”
“那你曾祖父的徽章是什么?”
“一只苹果。”
“苹果?”安卡不禁哑然失笑。
“是。”洛盈伸出手,摊开给安卡看,“就是这个。”
安卡轻轻拿起那只黄铜色做工精巧的小物件,迎着光仔仔细细端详。
“档案里没有很多说明。我也不知道曾祖父为什么设定这个。”
“确实有点……”安卡停了一下寻找词汇,“不同寻常。”
“你第一反应想到什么?”
“帕里斯和三女神。”
“有可能。”洛盈点点头,“隐喻战争的开端。用特洛伊的血流成河映照现实。”她说到这里,顿了顿,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不过这不是我的第一反应,我先想到的是另外一个故事。”
“哪个?”
“伊甸园的故事。”
“你觉得,苹果是比喻人向神的反叛?”
“不是。”洛盈轻声说,“我没想那么宏伟的意义。实际上我说不清地球是不是能代表伊甸园,火星的反叛又有什么意义。我只是一瞬间想到一句话,想象一个男人对身边的女人默默在心里说:为了你,我宁愿堕落。”
安卡没有说话,搭在洛盈身后的手臂轻轻搂住她的肩头。
“爷爷没有妈妈,”洛盈接着很轻很慢地说,“爸爸没有妈妈,我也失去了妈妈。也许我这家族里所有的女人都要在年轻的时候死去……”
“别说傻话。”安卡低沉而坚决地打断她,“那个年代每三个人就死掉一个,死人太正常了,什么也不能表示。”
“可也许这就是命运。”
“胡说。这是不幸的巧合,不是什么命运。”
洛盈望着安卡,他的表情少有地严肃。她鼻子忽然一酸,心里觉得难以形容的脆弱。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说出这些悲观的话,她只是觉得,在听到如此悲伤的故事之后,只有一个无限悲伤的未来才能让自己觉得心情平衡。她第一次觉得如此疲倦,如此不想前进,如此无能为力。面对那不可抗拒的早晚要来的命运,一个人用尽全力也是无能为力。人那么容易就不存在了,就像风吹沙子一样容易。她趴在安卡肩头呜呜地哭了。安卡什么都没说,将她的头揽在怀里,手臂沉稳地抱紧她的后背。
他们久久地坐着,坐在空寂雄伟的走廊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一整排宏伟的青铜雕像在他们两侧延伸,如栩栩如生的神明俯视,在灰色高耸的立柱间站成永远的谜。走廊延伸到看不见的尽头,古希腊字母刻着大写的命运、诗与智慧。天地肃静,四下里人影皆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