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朝圣
他们没有沿着流向黄浦江和广东的河湾行进,而是选择了向西流向东莞城的支流:时而随风漂流,时而逆流而上,经过了两岸广阔的方形稻田,稻田里翠绿的嫩芽刚刚冒出水面,肥料的气味像云朵一样飘荡在河面上。
劳伦斯几乎一路上都在打瞌睡,只是隐约听到船员徒劳的要求大家安静。指令重复了三遍后,窸窣的耳语声才逐渐达到了平时的安静程度。任何诸如掉了一卷过重的绳子或绊倒一个横坐板的偶然事件,都会引来一阵比平时更大声的谩骂和斥责——要求他们安静下来。当睡觉时或者有什么东西接近时,他总是会睁开眼睛看看,以确保泰米艾尔仍在头上与他们同步飞行。
黄昏之后,他才从熟睡中醒来。船帆被卷了起来,过一会儿,船轻轻地停靠在码头,打结的水手习惯性地咒骂着。除了船上的灯笼外,几乎没有什么光线,灯笼只能够照见一个通向水里的宽阔的楼梯,楼梯的最后一阶淹没在河面下,边上是搭到岸上的舢板模糊的影子。
远处岸上,一队灯笼向他们走近,当地人显然已经接到了他们到来的通知:深橘红色的丝绸蒙在薄竹的骨架上,灯笼发出的光好像水中的火焰,拿着灯的人沿着河岸站成一列。突然,许多中国人爬到船上,抓起行李,麻利地将它们搬走,丝毫没有征询同意的意思,同时快乐地叫嚷着,如同工作一般。
劳伦斯刚开始时还有点儿抱怨,但却没有什么原因:整个行动的效率很高。一个职员坐在台阶的底部,腿上放着一个类似于画板的东西,搬运的人经过他时,他就在一个册子上计数包裹的数量。劳伦斯站起来,向两边稍稍晃动了一下,活动了一下颈部,没有不雅观地伸懒腰。此刻,永瑆已经离开船到岸上的一个小帐篷里去了,刘豹则在帐篷里叫嚷着,声音很大都传到了外面,以至于劳伦斯都可以隐约听到一个“酒”字。孙凯也没有闲着,在岸上正与当地官员谈着话。
“先生,”劳伦斯对哈蒙德说,“能否请你问问当地官员,泰米艾尔应该在哪里着陆?”
哈蒙德询问了岸上的一个人后,皱着眉头对劳伦斯低声说:“听说他已经被带到静水的宫殿里去了,而我们今晚要去其他的地方。请立刻大声地表示反对,以便我有理由和他们争论,我们不应该开和他分开的先例。”即使不用提醒,劳伦斯也会立刻抱怨起来,但被刻意要求表现之后,他反而有点疑惑。突然,他有点结巴,所以将音调提高一度,用笨拙的声音试探性地说道:“我必须现在就见泰米艾尔,并确保他状况良好。”
哈蒙德立刻转过去对着侍从,抱歉地摊开手,急促地说起话来。面对他们的愁容,劳伦斯尽量使自己看起来严厉、不屈不挠,这让自己感到既可笑又生气。最终,哈蒙德满意地转过身来,说道:“很好,他们同意带我们去他那里。”
劳伦斯如释重负地点点头,转过去面对着队员们。“特瑞普先生,这些先生会告诉你伙计们去哪里睡觉,我早上会在你回‘忠诚号’之前与你见面。”他对那个摸着帽子的上尉说完之后,爬上了楼梯。
没有什么商议,格兰比安排这些男人组成一个松散的编队,跟着向导的灯笼,走了过去。路上,劳伦斯记得两边有很多小房子,深深的车辙压进了石头铺的路,锋利的边缘被磨平了,带着岁月的痕迹。打了一天的瞌睡之后,他现在非常清醒,行走在异国的夜晚,向导黑色的软靴在石头上碰出急促的声响,附近房子上冒出做饭的星火,安静的灯光透出窗户,偶尔听到一个女人唱着不熟悉的歌,一切犹如神奇的梦境一般。
最后他们来到一个又宽又直的路的跟前,向导带着他们登上了宫殿宽敞的楼梯,高大的圆柱雕梁画栋,屋顶隐没在深邃的黑暗之中。此时,龙低沉的呼吸声在半封闭的空间里隆隆地回响着,充斥在他们周围,茶色的灯楼等距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