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节 困兽之斗
蛊雕喜欢睡觉,因为现实生活太郁闷了。
但是睡觉也总有醒来的时候。在正常的时间段入眠,在正常的时间段醒来,都还是比较舒服的事情,但任何事情都有意外,睡觉也是如此。最令它难以忍受的意外,是一百年一次的千里流火,每逢这一天到来,它总要被迫醒来。
因为它不愿意睡在火里,那不是享受,而是遭罪。另一种意外,是被一些不知好歹的人类吵醒,他们总梦想趁它睡着消灭它。对于普通人,它可以毫不理睬,但敢于来冒犯它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一些奇特的能力,这就让它感到很烦了。不过,经历过多次以后,它学会了一个法门:梦游。虽然,梦游并不是一种很舒适的睡觉方式,但总比醒着打盹强。因为睡眠不足,不但皮肤容易发皱,而且脾气也会暴躁,这两点在追求异性时,负面影响很大。
冰柱破碎,蛊雕醒来。
它还没有睡够,所以身体有种懒洋洋的感觉,神色看上去有些迷糊。它抬起头,习惯性地看了看太阳。日光并不强烈,没有云,没有流火,也没有天空撕裂的异象。
“我到哪里了呢?”它想。
蛊雕向东方走去,那里是一片郁郁青青,草芳树绿,清风徐徐,泉水如乳。沿着小路,绕过镜湖,穿过桃林,古柏耸立,形如擎柱;过柳岸,弯松对拱,状似门户。攀上小丘,蓦地眼前一亮:好一片猛恶的古森林!枝叶上干云端,盘根结虬,漫平原,覆山峦,直到天地相接处。
蛊雕掉头,向南方走去,树渐少而苔渐多,水渐浊而泥渐泞,虫蚁匍匐,毒瘴肆虐,溪水浮鳄,树头盘蛇,草间鸣蟆,石隙藏蝎。突然脚下剧震,红土崩裂,巨岳喷火,烧山焚野。冒火登顶一望:好一片大火!烧尽了六色只剩红,烧尽了五味只剩焦,烧干了大海,烧红了冷月,把南方四万万里,烧个天缺地绝。
眼前无路,蛊雕再向西走,月隐日出,路途渐渐崎岖,山势渐渐陡峭。怪石天成,如猛狮,如恶虎,如猼訑(boyi)(中的神奇怪兽,样子像羊,长着九条尾巴、四只耳朵,它的眼睛长在后背上),如鯥(lu)鱼(中的一种怪鱼,像牛却长着蛇的尾巴,身子下面还长着翅膀,能飞)。瀑布倒挂,怪鱼逆游,风狂呼,水怒号。越走越西,越走越高。地面雪被轻软,地底暗流狂暴。一脚踩着黄河的源头,再回头:好一方雪原!前方也是白色,后方也是白色,天也是白色,地也是白色。冻绝了万物,惊呆了蛊雕。
它一声叹息,转向北走,天地由明亮而昏黄,由昏黄而黑暗。上空无星月之光,周围无鸟兽之语,这夜黑得让人恐怖,静得让人不安。一声水响,却是一脚迈进水里。风起,云消星闪,月色绵绵;北望,除了水,还是水,睁开千里眼,千里之外不见岸也不见滩。
蛊雕回头,再向中部走去,脚下是松软的黄土,东方是初照的阳光。风若有若无,路时断时续。它仿佛又感到困了,打了个哈欠,伏在这既温暖又舒服的黄土地上,眼帘慢慢地、慢慢地垂下。
突然,它身子一抖,眼睛暴睁,盯着那似乎很远又似乎很近的太阳若有所思。
“哈哈,我几乎被你骗了!”蛊雕居然开口说话了,它一跃而起,向那“太阳”冲去。一箭凭空射来,蛊雕稳稳落下,周围一切幻境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片空空荡荡和几个人寥落的身影。
江离镇东南,有莘不破镇西南,羿之斯镇东北,靖歆镇西北。四个人的脸上,都掩不住失望的神色。
羿之斯道:“可惜可惜,你若就此睡去,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蛊雕张着雕嘴大笑:“刚才的幻觉虽然让人很舒服,但假的就是假的,当不得真。”它顿了顿,又说:“我刚醒来,布下种种幻象让我产生种种幻觉虽然难得,但在半日之间让我仿佛游历了十年,这份扭曲时间的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