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篇 紫竹
后来、后来当了我的陪嫁……”福娘哽咽着,眼泪大滴大滴的落在扇面上,她颤颤地抬手,用袖子去擦白绢上的水渍,一边有些迟钝的喃喃反复,“刚听说大赦了,可怎么……怎么就死了呢?怎么就死了呢?怎么就会死在那头了呢?”
“说起来,是周兄弟命不好……他不过是个窝赃罪,想来流放几年碰到上个月的大赦,也该回来了。”魏胜看见她不停地流泪,脸色有些发白,心里觉得有揪,只好揉着手在座位上低下头讷讷说,“他在草料场还总是夸弟妹美貌贤惠,天天念着,可不想……”
想拿起茶盏来作作样子喝一口,可一端起来才发现早喝空了。于是灰衣大汉更加尴尬起来,抬起手用破袖子擦了一下额头。
福娘抬手擦着扇子上的水渍,擦着擦着,不知为何,手忽然一颤。
“你看我,光顾着自己哭……”女人收起了折扇,拭着泪,勉强一笑,“魏先生远道而来,就为送个信儿,我还没好好谢你。”
魏胜看到她拭了泪,不再啼哭,心里才自在了一些:幸亏这个女人的脾气倒是和周泰形容的相合,不然他真不知如何是好。灰衣大汉舒了口气,将擦汗的破袖子放下:“弟妹不必客气,在沧州那头我和周泰也算是个好兄弟。他最后托付我,我自然为他跑一趟江南。”
福娘看着灰衣大汉放下破袖子,眼睛哭得红肿,却定定看着,点头叹道:“看魏大哥风尘仆仆衣衫褴褛,想来一路也辛苦了——家里清苦,也没什么好招待的,大哥少坐,等福娘稍微做几个小菜为大哥果腹。”
大约是感激这个陌生人千里迢迢的送丈夫遗物回乡,福娘已改口称他为“大哥”,听得魏胜心头一热。说罢,也不待他客气推却,已经转身进了内堂。
外间只剩了他一人,魏胜脸色有些异样,迟疑了一番,却起身走到了门边,转身欲出。然而外面梆子声响起,有巡街的人走来,他立刻退了一步回房,关上了门。
外面还在下雨,天色却已经黯了,魏胜想了想,还是重新坐回到了座位上。
“性子倒是如周大头夸的一般好……可为什么竟然相貌差了那么多?”有些沮丧地,灰衣大汉若有所失喃喃自语,却蓦然而止——已成为寡妇的女主人正新端了一盏热茶上来,眼睛还肿着,却是殷勤相劝:“菜饭马上好,魏大哥该是饿了,先喝盏茶吧。”
女人走入了内堂,许久未出,只有饭菜的香味慢慢透出来。
魏胜百无聊赖的喝着茶,靠在椅子里看着四周——这确实是个清贫的家,除了几张桌椅以外别无长物,却料理的井井有条,显出了女主人的持家有道。
“虽然长相是差了点,可人真不错……大头周泰还是有福气的——”灰衣大汉喃喃自语,然而说着,猛然打了个寒颤,不再说下去,连忙喝了几口茶,看着窗外。
外面天色已经黑得透了,雨应该还在下,却无声无息。
魏胜坐在椅子里,看着看着,渐渐觉得有些疲惫起来——这一路从沧州到江南,他吃了多少苦头。好容易如今到了双妃镇,见着了想见的人,紧绷着的神经陡然就松了下来,居然在人家外堂里就觉得犯困。
福娘还没出来,饭菜香气从内堂透出,可里面是寂静地。魏胜陡然有些心惊,想到这是个念过书的女人,看性子也是端庄贞洁,如今乍闻丈夫凶讯,该不会寻了短见罢?
然而,正在他困乏中胡乱猜测刚要起身去看的时候,轻轻的脚步声从内堂转出,福娘已经一手端了一盘菜走到外堂,放在魏胜面前的桌子上,微笑:“也没什么好东西招待,魏大哥将就着随便吃一些。”
他舒了一口气,抬手擦擦额头的汗,掩不住疲惫的对女人笑了笑:“弟妹客气了。”
福娘看着他抬起的袖口,眼神变了一下,只是笑着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