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孔雀明王
金色的甲胄,不知道什么质地,隐隐有金铁的冷光,却又柔软如鲛绡。
那个人赤身步入了冷泉。晨曦笼罩着他的全身,这个旅人身高腿长,肩部宽而平,宛如一座大理石雕像。然而仔细看去,他的背上却遍布着一道道纵横交错的伤痕,竟似遭受过酷刑折磨,青黑色的瘀痕新旧交叠,狰狞可怖。
旅人站在齐腰深的水中,冲洗着溅上去的血痕,衣物和佩剑放在水边,周围的沙子簌簌一动,似有滑下来的趋势。他洗漱完毕,开始拧干头发。此刻地底涌出的水流忽然间有些异常,似乎有一股微小的力量扰乱了泉流。
在那一个瞬间,他身子一动,探手去拿那把搁在水边的黑色长剑——然而,就在同一刹那,地底忽然裂开,血红色的泉水汹涌而出!
手还没触及那把剑,脚底忽然便是一空。
他坠跌入不见底的深渊。耳边风声大起,殷红色的泉水伴随着狂暴的砂风涌起,遮蔽了眼前的一切,似乎有什么巨大可怖的东西从地底猛然跃起!
他提气飞掠,足尖却踏不到实地。头顶的光线在一瞬间消失,彷佛什么铁壁在头顶轰然闭合。那个水潭在沸腾,幻化成了一张巨大的血盆巨口,将涉入其中的人吞噬!
砂风重新席卷而来,魔物的声音响彻了天地,痛快残忍的狂笑——在齐木格受重创后,经过漫长的一路尾随,蛰伏于地下静待时机的它终于一举雪了仇恨!
然而,那个笑声没有持续多久,就戛然中止。
黄沙在剧烈地翻涌,彷佛地底有什么东西因为巨痛而拼命挣扎。一声惨烈的叫喊后,沙漠里爆发出一阵炸开的风砂,大地忽然裂开,一个庞大无比的东西从地底翻了上来,不停滚动着,竟将连绵数十里的沙丘夷为平地!
片刻后,剧烈的挣扎终于缓了下来。
清晨的日光照耀在大漠上,疏疏朗朗落下的飞沙里,只见那个叫做萨特尔的魔物尚自抽搐,混浊腥臭的血如同瀑布一样从破碎的躯壳里流出。那个旅人劈开了魔物,破体而出,赤身跪在巨兽的顶心,右手探出,中食二指深深探入了魔物的颅脑里——猛然一拔,只听噗的一声轻响,竟赤手从魔物的脑里扯出了一物!
魔物发出最后一声嘶喊,在剧烈的飞沙里翻腾了一下,再也不动。
那个人跳下地来,赤足踩着黄沙大步走开,手指微微握紧,不知道念着什么咒语。转眼间一粒赤红色的珠子在手心成形凝固,足足有拳头大,散发出浓烈的血腥味。旅人蹙眉,看也不看地捏碎了那颗珠子——在珠子化为齑粉的刹那,黄沙上躺着的巨大魔物忽然间同时四分五裂!
在一眨眼间就做完了这些惊心动魄的举动,那个人却脸色不动,厌恶地随手扔掉了那颗碎裂的血珠,转头四处寻找。
“是在找这个么?”忽然间,风砂里有人哈哈一笑。
他蓦然抬头,恍惚迷离的眼神瞬地凝聚起来——风初定,黄沙徐徐落下。透过清晨的日光,这片面目全非的大漠上不知何时坐着一个人。白衣白袜,足踏芒鞋,左手托钵,右手握着一串念珠,竟是一个佛教的云游僧。
云荒大陆上并存着诸多不同的宗教:空桑人信仰孪生的创造神和破坏神,西荒的牧民们信仰自然神,而那些从中州迁徙过来的人里流传着外来的宗教,信仰佛教多半集中在中州人居多的泽之国一带,曾经风靡一时。然而在两百多年前那一场中州人的动乱后,连带着佛教也遭到了帝都的抑止,一场浩大的“毁佛”行动后,渐渐衰微。
所以这里乍然出现一个僧侣,实在是一件颇为奇特的事情。
等尘沙渐渐散去,才看清那僧侣正当壮年,相貌堂堂,长眉高鼻,肤色如蜜,看上去端的是法相庄严,大有龙象之姿。他盘膝趺坐在沙丘上,初晨的太阳正从背后升起,将僧侣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