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鸳鸯阵
谷缜道,“戚将军说的可是白袍陈庆之。”
“正是。”戚继光喜出望外,“谷老弟也读史书?”陆渐奇道:“白袍陈庆之是谁?”谷缜道:“他是南北朝时的名将,擅长用兵,爱穿白袍,横行河南之时,敌军一见白袍,便会逃之夭夭。”
“元敬不才,也愿效幕古人。”戚继光慨然道,“三千丁勇虽少,但若训练得法,荡平倭寇,绰绰有余。”
谷缜一转眼珠,笑道:“既然如此,戚将军不在义乌练兵,到南京来作甚?”戚继光微微苦笑:“我来南京,是做叫化子呢。”陆渐奇道:“这话怎讲?”
戚继光道:“胡总督请来的饷银,只有二千多两,别说军饷不济,就是兵器盔甲也置办不起。如此下去,这练兵之举必成泡影。我来南京,就是为讨钱来的。方才见过胡总督,他也犯愁,说是今年闹灾荒,银钱短缺,人人都来要银要饷,给我的多了,别的将领必然嫉恨,况且练兵之事,成效未著,多拨银子,其他人必然不服。总之话说了一大堆,钱却没给一文,看来这一趟我只有空手而回了。”
谷缜听到这里,哈哈大笑。戚继光道:“足下何以发笑?”谷缜笑道:“我笑这大明朝的官儿,做得真是有趣。清客总督、叫化子参将,肥了中间,苦了两头。”
戚继光道:“此话怎讲?”谷缜道:“胡宗宪和沈舟虚都是明白人。练兵是长远之计,关系国家安危,他们岂能不知?是以给你的粮饷也必然只多不少,决计不止二千两,只不过从总督府拨下来,都司、佥事、镇抚、知事、总兵一干人,大雁眼前过,岂能不拔毛?不但要拔,一根也不能少。这些还只是常例,另有一些不常之例,掌管文书的都是师爷幕僚,写帐簿的时候,大笔一挥,几十两的零头老实不客气都进了自家口袋,这么七折八扣下来,十两银子,落到将军手里,能有二两三两,也算不错了。”
戚继光往日不曾独当一面,不太明白军需财物,此时听谷缜这么一说,不由恍然大悟,重重一拍桌案,怒道:“如此贪贿,胡总督就不知道么?”
谷缜摇头道:“胡宗宪何等精明?他不是不知,而是全知。只可惜官场这地方,知道的越多,忌惮就越多。他那些下属,人人都有后台,看似一个小官儿,说不定就是尚书的同年,阁老的门生,王爷的奴才,御史的连襟,从你这里扣来的钱,十有八九都上缴进贡去了。胡宗宪追究起来,还不满朝树敌?所以事到如今,也没奈何,唯有假装糊涂,跟你打马虎眼儿。”
陆渐皱眉道:“这事胡总督欠考虑了,为何不直截了当拨给大哥?”
“你有所不知。”谷缜道,“这朝廷虽乱,军饷拨发却自有一套规矩,须得自上而下,层层转拨,层层监督,以防有人拥兵作乱。你说,自古打仗打的是什么?兵法?谋略?非也,非也,打得都是钱粮。当皇帝的用兵打仗,不必亲临战阵,只需握住银根粮道,就能运筹帷幄,遥制万里。胡宗宪政敌不少,若不按规矩办事,直截了当把军饷拨给戚将军,今日拨了,明日就有人给他扣一顶‘养兵自重’的大帽子。”
陆渐倒吸一口凉气:“倘若这样,还怎么带兵打仗?”谷缜站起身来,叹道:“官场文章不好作,做事的时候,绕过官场,往往能够事半功倍。唉,这句话我实在不愿说,若是沈舟虚还在,以他幕僚身份,此事必然好办。但他这么一死,胡宗宪不啻断了一臂,将来官场之上,必然多出无数凶险。”他说到这儿,见戚继光目含愁意,当下顿了顿,笑道,“大明官场积垢纳污,层层相因,就似一张无大不大的蜘蛛网,触一发则动全身。戚将军得有今日,凭得是世代军功,对于这些牵扯,或许不甚了然。是了,将军手上还有多少银子?”
戚继光道:“二百多两。”谷缜道:“我有一个法子,戚将军愿意采纳么?”戚继光道:“什么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