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愁客思归坐晓寒
——出自《全唐诗》一百七十八卷·李白〈观博平王志安少府山水粉图〉
韦庄内庄,祠堂小室。
彼得和尚这一声「父亲」喊得无烟无火,淡薄之至,也不知是佛性澄净,还是心中存了愤懑。
「这些年来,委屈你了。」
轮椅上的韦定邦脸上的表情被蚯蚓般的深色瘢痕掩盖,看不出喜怒,只能从声音分辨出几丝苍凉的叹息。彼得和尚淡淡一笑,不再多说什么,他身处密室仍旧执佛家礼,态度已经表得很明确了。韦定邦见他不愿叙旧,也没强逼,又恢复成了威严的族长模样,很快转入正题:「关于青莲现世,究竟是怎么回事?」
彼得和尚把前因后果详细一说,这一说就是一个多小时。韦定邦听罢,闭上眼睛半天不曾作声。过了半晌,他才缓缓开口:「这么说,青莲遗笔本是势然他找到的?」
「不错,此人老谋深算,他这一次重新出现,必然是有所图谋。」
提到这个名字,两个人的表情都为之一凛,俱想起三十多年前的那一场轩然大波。彼得和尚只是听说,尚且心有余悸;韦定邦亲身经历,自然更加刻骨铭心。
韦定邦道:「青莲不必说,咏絮笔也是罕有之物。想不到韦家经营这么多年,还不及势然一人之力。」他神情有些黯然,又抬头道:「那个韦小榕,是何等人物?」
彼得和尚摇摇头:「我没有见过,只是听罗中夏转述而已,不好妄下判断。罗中夏还是个年轻人,他自己也是稀里糊涂,不足为凭。」
韦定邦又道:「既然退笔冢的事是韦小榕所传,那必然是出自于韦势然的主使。罗中夏此去凶多吉少,你们只让二柱子跟着,有欠考虑——何况老李既然知道青莲的事,诸葛家一定会闻风而动。」
彼得和尚道:「不妨,咱们撒出去寻找秦宜的人还没回来,我已经通知了他们在沿途支援,相信不会有什么闪失。」
韦定邦「嗯」了一声,忽而叹道:「这么多年,势然他都已经有自己的儿子、孙女啦。」言语间竟有些羡慕。彼得和尚心中一动,知道父亲所说不是自己,而是另有所指。韦定邦一直对自己儿子的离开耿耿于怀,所以当秦宜自称是韦情刚的女儿,他才不疑有诈。他已经不是全盛时期那个刚毅果决的族长,和所有的老人一样,亲情要强过其他一切。
彼得和尚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纠缠过多,他开口道:「关于诸葛家,我倒是另外有看法。」
「哦?」
「在法源寺的一战,我发现欧子龙和诸葛淳两个人言谈之间,似乎是背着诸葛家来做这件事的——即使是诸葛家,也绝不会容忍杀人取笔这种大逆之事——我总觉得背后另有波澜,搞不好诸葛家也被蒙在鼓里。」
「老李那个人,可不是这么容易就会被蒙蔽的——这事你我知道就好,暂且先不要说出去……」韦定邦顿了顿,「那枝笔就是罗中夏体内的点睛笔吧?」
「正是。」
「……点睛、五色、凌云、麟角、画眉、咏絮,以往几十年都不会出一枝,现在却如此频繁,难道真应了那句『青莲现世,万笔应和』的谶言……」老人的指头在椅背上轻轻敲击着,发出钝钝的声音。
「这是山雨欲来之势啊,我总有不祥的预感……」
「青莲只是个开始,管城七侯只怕都会陆续复苏,无论是诸葛家还是韦家,只怕都将进入多事之秋。」韦定邦皱起眉头,「这件事已经牵扯进了太多人,不得不慎重,看来有必要把族里的房长和长老都召集过来开个会。」
他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这场谈话消耗了太多体力,让这位老人有些衰弱。他虚弱地挥了挥手,示意谈话差不多可以结束了。
屋外门屏响动,刚才的护士少女走进屋子来,看也不看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