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昨来犹带冰霜颜
有它的缘由。找出诗的出处,就大概能分析出原因了。不过这不是件容易的工作,罗中夏和大多数学生一样,肚子里只有中小学时代被老师强迫死记硬背才记下来的几首古诗,什么「曲项向天歌」、「锄禾日当午」、「飞流直下三千尺」;大学时代反复被复习的只有一句「停车坐爱枫林晚」。
他的国学造诣到此为止。
这首诗他看得稀里糊涂,什么大鹏、扶桑、仲尼之类的,尚可猜知一二,至于整句连到一起是什么意思,则是全然不懂。
就在他打算出门去网吧上网搜的时候,宿舍里的电话忽然响了。罗中夏拿起电话,话筒里传来郑和那熟悉而讨厌的礼貌问候:「喂,你好,请找一下罗中夏。」
「他已经死了,有事请烧纸。」
「鞠老先生找你有事。」电话里的声音丝毫没有被他的拙劣玩笑所动摇。
罗中夏再次踏入松涛园的林荫小道,心中半是疑惑半是烦躁,他不知道鞠式耕为什么又把他叫过来,难道是上次送的毛笔品质太差了?可恶,最近的烦心事未免也太多了点……他跟着来接他的郑和走进招待所,双手插在兜里,心绪不宁。
鞠式耕早就等在房间内,看见罗中夏走进来,精神一振。罗中夏注意到他手里正握着那一枝无心散卓笔。
罗中夏问道:「鞠老先生,您找我有什么事?」
鞠式耕举起那枝笔来,声音有些微微发颤,山羊胡子也随之颤抖:「这一枝笔,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罗中夏后退一步,装出很无辜的样子:「怎么?这枝笔有什么不妥吗?」
「不……」鞠式耕摇摇头,眼镜后的光芒充满了激动,「老夫浸淫笔道也有数十年时光,散卓也用过几十管,却从未见过这种无心散卓笔。」
他半是敬畏半是爱惜地用手掌摩娑着笔杆,暗蓝色的笔杆似乎泛着一丝不寻常的光芒。罗中夏和郑和听他这么一说,都把目光投向那枝笔,却看不出究竟。郑和先忍不住问道:「鞠老先生,这笔究竟妙处何在?」
鞠式耕道:「你可知道笔之四德?」
郑和想了想,回答说:「尖、齐、圆、健。」
鞠式耕点了点头:「这枝笔做工相当别致,你看,这里不用柱毫,而是用一种或两种兽毫参差散立扎成,而且兼毫长约寸半、一寸藏于笔中,且内外一共有四层毫毛,笔蕊和蕊被次第而成,错落有致。」
郑和点头赞叹道:「老师果然目光如炬。」鞠式耕又摇了摇头:「你错了。表面来看,只是一管四德兼备的上等好笔,但是其中内蕴绵长。我试着写了几个字,有活力自笔头喷涌而出,已非四德所能形容。」停顿了一下,他转向罗中夏:「你是在哪里淘到的这枝笔?」
罗中夏心想可不能把我偷听郑和说话的事说出去,于是扯了个谎:「是我在旧货市场的小摊上淘来的。」
反正旧货市场的小摊比比皆是,流动很大,随便说一个出来也是死无对证。
鞠式耕又追问:「是谁卖给你的?他又是从哪里收上来?」罗中夏摇了摇头,只说是个普通的猥琐小贩,根本没多加留意。
「那你是多少钱买下来的?」
「五十元。」罗中夏信口开河。
鞠式耕听到以后,拍了拍大腿,慨然长叹:「明珠埋草莽,骐骥驾盐车。可惜,可惜啊。」叹完他从怀里掏出五十元钱,递给罗中夏。罗中夏一愣,连忙推辞。鞠式耕正色道:「原本我只是叫你去代我淘笔,又不是让你赔偿,五十元只是报销。这笔的价值远在凤梨漆雕管狼毫笔之上,究竟其价几何,容我慢慢参详,再跟你说。」
既然话都这么说了,罗中夏也只得收下那五十元钱,心里稍微轻松了一些,同时对自己撒谎有点愧疚。
鞠式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