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白雪飞花乱人目
乎早预料到他会这么问,眯起眼睛又啜了口茶,回味片刻,这才悠然说道:「今夜月朗星明,清风独院,正适合二三好友酌饮品茗,说说闲话,论论古今。时间尚早,罗先生也不急于这一时之……」
「谁说我不急!」罗中夏一拍桌子,他已经被这种感觉折磨了一星期,现在没有闲心附庸风雅。
韦势然见状,捋了捋胡须,把茶杯放下,徐徐道:「既然如此,那咱们就权且闲话少提吧。」他顿了顿,又道:「只不过此事牵涉广博,根节甚多,需要一一道来,请耐心听着。」
「洗耳恭听!」
罗中夏深深吸了一口气,摆出正襟危坐的样子。只是这姿势坐起来委实太累,过不多时他就坚持不下,重新垂下肩膀,像个泄了气的充气猴子。小榕见了,偏过头去掩住口,却掩不住双肩微颤。
韦势然又啜了口茶,右手食指敲了敲桌面,沉吟一下,两道白眉下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你可听过笔冢?」
「手冢我就知道,画漫画的。」罗中夏生性如此,就是在这种时候还忍不住嘴欠了一句。
韦势然用指头蘸着茶水在桌子上写了「笔冢」二字,罗中夏嘟囔道:「听起来像是一个秘密组织。」
「呵呵,也是也不是吧。欲说笔冢,就得先说笔冢主人。」
韦势然举臂恭敬地拱了拱手,罗中夏转头一看,不知什么时候院里多出了一幅画,正是先前挂在小屋神龛里的那一幅古画。风吹画动,画中男子衣袂飘飘,似是要踏步而出。
「笔冢主人就是他?」
「不错,这一位笔冢主人姓名字号大小都不详,只知道本是秦汉之间咸阳一个小小书吏。笔冢主人一生嗜书,寄情于典籍之间,尤好品文,一见上品好文就喜不自胜。你也知道,那时候时局混乱,焚书坑儒、火烧阿房,一个接着一个,搞得竹书飞灰,名士丧乱。笔冢主人眼见数百年文化精华一朝丧尽,不禁痛心疾首,遂发下一个鸿愿:不教天下才情付水东流。」
「……说白话文,听不太懂。」
韦势然解释道:「就是说,他发誓不再让世间这些有天分的人都被战火糟蹋。」罗中夏似懂非懂,只是点了点头,「于是他把那些人的书都藏起来了吗?」
「夹壁藏书的是孔鲋。」韦势然微微一笑,「书简不过是才华的投射,是死物,才华才是活的。笔冢主人有更高的追求,他希望能把那些天才的才气保留下来,流传千古。」
「这怎么可能?」
「呵呵,别看笔冢主人只是一介书吏,却有着大智慧,乃是个精研诸子百家的奇人——最后真的被他悟到了一个炼笔收魂的法门。」
又是炼笔。罗中夏已经听到过这个词许多次,知道这与自己关系重大,不由得全神贯注起来。
「所谓炼笔收魂,就是汲取受者的魂魄元神为材料,将之熔炼成笔灵形状。里说过:『心生而言立,言立而文明,自然之道也。』可见才自心放,诗随神抒,魂魄既被收成笔灵,其中蕴藏的才华自然就被保存下来。」
「听起来好玄,为啥非要选笔做载体啊?」
「文房四宝之中,砚乃文之镇,纸乃文之承,墨乃文之体,而笔却是文之神,因此位列四宝之首。你想,人写文作画之时,必是全神贯注。一身元神自心而生,自言而立,无不倾注笔端。所以炼笔实在是采集才华的最佳途径。」
韦势然说到这里,又斟了一杯茶。小榕不失时机地添了些热水。罗中夏也学着啜了一小口,一种奇异的苦涩味道从舌尖荡漾开来,他抬头看看院子上空四角墨黑色的天空和枣树,忽然想起了鲁迅先生当年的一篇文章。惫懒如他,一时间也不觉有些心清。
韦势然放下茶杯,继续娓娓说道:「笔冢主人自从修得了这个手段,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