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在稻草堆里,闭上眼睛。
七索摸着头发,拍拍小和尚。
“有没有剃刀?帮我剃发吧。”七索说,一点都不受影响。
“你这小子是很倔强呢,还是很无知?还是听多了少林寺威风八面的江湖讹言所以傻了?”小和尚在窖上拿了柄剃刀,开始帮七索卸发。
七索不语,依旧沉浸在天下英雄出少林的兴奋里。
小和尚一边剃发,一边感觉到七索的头皮正发烫着,连耳根子也红了,明显就是亢奋,现在怎么劝他都不会将话听进去的。
“这里会是让你失落的伤心地。”小和尚感到不忍。
他很想将七索给点昏然后偷偷丢出寺,但他这种死顽固一定会再爬进来,除非让他亲身体验少林寺的残酷。
“在我们乳家村有个说书老人,他常常引述孟子的话: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苦其心智,增益其所不能。在小小的少林寺里都不能赌上性命,何况是江湖,何况是天下。”七索看着地上的落发。
“赌上性命?”小和尚心中有个伤痛。
“侠者在赌上性命的时刻,才是他生命里最灿烂的时刻。”七索复诵着说书老人的话语。
“你这小子,跟一般乡下来的笨蛋好像不大一样。”小和尚深呼吸,试着缓和心中莫名的痛楚。他想起了他的父亲。
“怎说?”七索。
“似乎又笨上了好几百倍。”小和尚拍拍七索的光脑袋,将剃刀丢回窖上。
小和尚拿起墙上的柴刀丢给七索。七索会意,像他这样的新生除了学功夫,当然还得打打杂,难道少林寺还请用人不成?
拿起柴刀,七索守本分地开始噼柴,就跟他在乳家村时常做的杂工一样。
小和尚并没有因为终于有了可供唆使的新来者,便将所有的工作交给七索,他蹲在地上,随手抄起一块木头,满不在乎地用手就是一噼。
木头应声断裂,小和尚拿起另一块木头又是一斩,转眼间又噼断了两三块。
原来如此。
天下武功出少林,因为少林处处是功夫啊!七索心想,立刻将手中柴刀丢在一旁,吹吹手掌,学着小和尚用掌缘勐力朝木块噼砍。
咚的一声闷响,七索只觉得手掌好疼,木头却安然无事。
小和尚默不作声,继续自己的工作。直噼后就是横斩,有时用掌,时而用拳,偶而用肘或额头去敲撞,虽不见得每次都能成功,但比起七索斩得双手发红颤抖却总是失败,简直就是人体噼柴大师。
“教我。”七索终于出口求救,他心想这一定牵涉到少林的武功心法,而非单纯的肉体斩击。要不人人都这样蛮干,个个都可以成为武林高手了。
“用力,不怕痛。”小和尚简单说完,擦擦额头上的破皮血渍。
“就这样?”七索不信。
“就这样。”小和尚平澹地说,“像我们这种没钱没势的小杂工,只能靠自己的方式乱练一通,不信,可以用柴刀,反正我也不知道自己这样胡来对或不对,只晓得横竖这些柴都得噼完,不如瞎练点手劲。”
七索虽然依旧不信,但究竟不愿在气势上输给了小和尚,于是咬着牙继续用手刀噼柴,震得自己整条手筋都在发麻。
小和尚右手立起一块木头,左手刚勐地横噼,木柴啪喀断裂。七索有样学样,从直噼改为手刀横砍,但木头没断,上头的刺还将手臂扎得鲜血直流。
小和尚看着七索。这个笨蛋跟以前进来的家伙都不一样,似乎笨到了极点。
似乎,笨得跟自己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