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节
那士兵接过桨,和柳风舞一左一右拼命划着,船上能动的人也都在划,每个人都知道,现在生与死已只有一线之隔,若是手上稍稍松劲,只怕便要万劫不复了。
这时破军号已只剩了一点还露在水面上,那士兵攀着桅杆,忽然放声唱道:“魂兮归来,永守亲族!”他唱得不成曲调,声音也带了哭腔,直如鬼哭。
海面上翻起了一个浪,破军号忽然又上浮了浮,加速沉了下去,发出了“嗵”一声响,一层巨浪涌了过来,将柳风舞的小船一推,柳风舞只觉手中一轻,小船擦过浪尖,终于脱出了破军号带起的漩涡的范围。放眼放去,另一艘小船已不见踪影,破军号上最后的一个士兵正坐在了望台上,还在断断续续地唱着。这儿本来是船上最高的地方,现在连这里也已有一半沉入水中。终于,这桅杆象一只绝望的手一样,猛地没入水中,水面上,只剩了个特大的漩涡,海风中,隐隐的还传来那士兵最后的歌声,隐隐约约,如带血痕。
小船一到岸边,却见那些童男童女都远远地看着这儿,站在岸边的,当先正是玉清子和宇安子,一些杂役围在他身边。玉清子脸上带着些笑意,也不说话,柳风舞不等船停稳,便跳下水去,拉着船拼命往岸上拖。但这一船二十多个士兵倒有十六七个已动弹不得,还有五六个也神情委顿,有气无力地。柳风舞拖着小船,还不等拖上沙滩,便再也拖不动了,手一松,人也倒在地上,一半身子没入海水。
天气温暖如春,但海水还是冰冷的。在水中,柳风舞只觉那块玉佩贴着胸口,寒意越来越甚。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只待积蓄一点力量,但周身却好象散了架一样。
这时,他听得一阵水响,却见玉清子带着宇安子和几个杂役走了过来,玉清子脸上还带着诡秘的笑意,道:“柳将军,你能逃脱性命,那也是天意,可喜可贺。”
柳风舞支撑着半抬起身子,盯着玉清子,眼里也似要冒出火来,道:“这是你搞的鬼?”
玉清子似是微微笑着,道:“柳将军,此事我早在去年便已计划好,毒火两药齐下,你这样居然还能脱身,真的是有神灵护佑了。”
玉清子的脚踩在水里,一领长衫的下摆被海水浸湿,但一个人仍是风度闲雅,有如神仙中人。柳风舞道:“是你在底舱里放的火药?”
玉清子笑道:“自然,否则哪有如此威势,一击便将破军号这等巨舰炸成两段。”
柳风舞看了看身后的士兵,道:“你如此丧尽天良,难道不怕你相信的神仙给你报应么?”
玉清子的笑意忽然褪去了,喝道:“报应?什么是报应?我清虚吐纳派本不问世事,是什么人要让我们进入朝中?一朝为大臣,一朝为死囚,这又是什么人做的?他得过报应么?这帝国已是一个腐烂至骨的死人,终于灵丹仙药,也不能给它一口活气了,我若不走,真归子会放过我么?便是我到了海上,他还派了那虚行子随时想来取我的性命!”
“那么,所谓出海求仙药,彻头彻尾都是个骗局了?”
玉清子又抬头大笑道:“这等话连我自己都不信,你难道倒信么?这一趟出海,你道我为什么要带这许多工匠,还要带这许多要照顾的童男童女么?哈哈,今日是我清虚帝国的开国之日,柳将军,你若识时务,我清虚帝国的镇国大将军之职,非你莫属。”
他看着水天相接处,脸上已是神彩奕奕,大声道:“这南北扶桑疆域万里,荒无人烟,在这里繁衍生息,不消数百年,这里将是天底下最强的帝国!到时我的子孙后代将率百万雄师,楼船巨舰,再跨海西征,统治这个世界!当年大帝率十二名将得国,号称‘太阳照到的地方,都是帝国领土’,他可曾梦见这万里之外的南北扶桑?我的子孙所建的帝国,那才是有史以来最大的帝国!最伟大的帝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