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
“应该是出发,找看看那身上寄居着千军万马的男人的时候了吧?”
乌拉拉单手倒立在东京铁塔顶端。看着日出,想着。
哥哥说,倒吊练气的效果最佳,尤其是在初晨光辉的沐浴之下,对凝练火炎咒的能量更有帮助。
如果哥哥看过那男人,一定也会给予很高的评价吧?虽然只有短短的一掌之缘,但乌拉拉从对方掌心传来的震撼内力,约略感受到对方“不凡的心意”。
所谓不凡的心意……那可不是内力多寡足堪道哉的东西,而是内力积累的本身。就像树一样。还在黑龙江深邃山林的日子,乌霆歼与乌拉拉对树有了很感性的见解。
有的树粗大无比,高耸拔天,站在它身边,却无法让人感动。有的树外表平凡,却只是一个触摸,指尖一个共鸣似的震动,仿佛树的灵魂进入了自己的躯壳里。
“为什么?”乌拉拉倒吊在树干上,一个不留神,就会摔进树旁的万丈悬崖。
“是因为年轮的关系。”哥说,也倒吊在乌拉拉旁。
几头小山般的赤熊坐在两兄弟旁边,舔着脚掌上的尖爪。懒洋洋地连续呵欠。
“年轮?”乌拉拉。
“有的树占据了得天独厚的位置,短短几十年就拔得跟什么似的一样高。但有些树,长在破烂岩缝里,或是被奇怪的大石头挡住了光。吸一口水都很困难,要一道光都很艰辛,一百年、两百年过去了,样子还是生得普普通通。”哥说话总是说一半。
因为他知道,乌拉拉能够理解他没出口的另一半。
可不是。越是艰辛,积攒的生命就会扎实。从那一圈又一圈紧紧靠拢的年轮就可以看得出来,年轮不只倍数于其它,轮廓更是清晰无比。要将它从毫无生机的岩缝中拔倒,可比那些生在优渥土壤中的大树要困难许多。那些苦树,所谓的苦树,可得费尽千辛万苦将根穿透钢铁般的岩页,死命抓牢,穷一切机会吸吮滴滴得来不易的水,每一道阳光都得张大口呼吸。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乌拉拉看着日出。
那位炒栗子大汉的内力上,也隐隐传达出那份刻画在生命里,反复不断挣扎的轮廓。没有捷径,扎扎实实锻炼出来的内力,跟一蹴而成的天才型内力完全两样。当然不见得比较厉害,但显见的,极不容易失去。
“可以当作伙伴么?带着那样的内力来到东京,毒一定有什么样的企图心吧。猎人?武术家?还是纯粹的武术爱好者?不,那份心意可不是单纯的武术。爱好者所能具有的。”乌拉拉心想。
在这个堕落的魔都看着日出,似乎有些象征意味的反讽。
乌拉拉想起了父亲。
父亲临死前,点怨恨的神色都没有。那是很复杂的线条,具有父亲一贯的刚毅,却不曾在父亲的脸上看过那样丰沛的情感。
地下月台,像是被好几头史前恐龙当作擂台般斗殴后,粉碎崩坏的丛林。
“那天,我是故意让你跟上的。”乌侉奄奄一息,躺在断裂成四截的石柱子下。
乌霆歼半蹲,左手还躺在父亲乌侉的怀里。他的身上没有一丝杂色,只有狂乱的赤,不断滴淌下来。
“我很羡慕,你在看了那些画面后,能够做出这个决定。如果当年,我跟你叔叔也能够像你们兄弟这样,该有多好。”乌侉气若游丝,口中说出的每个字却没有一点紊乱。
乌霆歼想起那天的惨状。他因为好奇,偷偷跟着父亲到了别的村庄,看见父亲身为别人家小孩的祝贺者之后发生的一切。他约略明白乌禅的诅咒,清楚自己与弟弟在双双成年后,不可避免的一场生死较量。
一世一人。一人个屁。
“你是故意的……”乌霆歼湿躺在父亲内脏里的手,因脱力过度颤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