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大门的走道。一楼的窗户里灯光闪闪。我突然觉得自己饿了,但又有一种幼稚的古怪念头,要在主人面前显得不饿。父亲从车厢里拿了我们的行李,我跟着他上了台阶。
“哈,这门铃还是老样子,”他满意地说,拉了拉门口的一根短绳子,一边在黑暗中把自己的头发往后抚平。
出来开门的人犹如龙卷风一样,紧紧抱住了父亲,在他背后狠狠地拍了拍,在他两颊上亲得啧啧响,然后稍稍欠了欠身和我握手。他的手大而温暖,搂着我的肩就把我们带进了门。前厅光线不太亮,摆满了古老的家具。他像个耕牛似地咆哮:“吉尤莉亚!吉尤莉亚!稀客来啦!快来快来!”他的英语凶猛而准确,强烈而宏亮。
一个高个子妇女来了。笑吟吟的她一下子就赢得了我的好感。她头发灰色,但泛着银光,用发卡往后夹住,衬托出她的长脸。她先是对我笑了笑,并没有弯腰迎接我。
她的手和她丈夫的手一样温暖,又吻了我父亲的两颊。一边摇头一边说了一大串意大利语。
“你,”她用英语对我说。“自己住一间房,很舒服的一间房,好吗。”
“你在学什么?”马西莫插口道。
“在学校里我们什么功课都学,”我拘谨地说。
“我想她喜欢历史,”父亲告诉他们。“也是一个不错的游客。”
“喜欢历史?”马西莫又往吉尤莉亚的杯子添了那种石榴红或者暗血色的酒,给自己也添了。“像我和你,保罗。我们给了你父亲这个名字,”他对呆在一旁的我解释。“因为我受不了那些你们那种没劲透了的英国人的名字。对不起,我就是不能忍受。保罗,我的朋友,你知道他们最初告诉我你放弃了自己的学术生涯去全世界游说时,我死也不信。我对自己说,噢,原来这家伙不喜欢读书,更喜欢演讲埃这个世界又失去了一位伟大的学者,你的父亲。”说完,他都没问我父亲就给我倒了半杯酒,然后拿起桌上的水壶,往杯里加了些水。我开始喜欢他了。
“你胡吹乱侃啦,”父亲心满意足地说。“我喜欢旅行,旅行是我喜欢做的事。”
“噢。”马西莫听了直摇头。“你啊,教授先生,你可是说过你会是一名最伟大的历史学家的。我的意思倒不是说你的基金会不成功。”
“我们更需要和平和外交,而不再去研究那些无人问津的鸡毛蒜皮,”父亲笑着反驳说。
吉尤莉亚在餐具柜上点了一盏灯笼,把电灯灭了。她把灯笼拿到桌上,开始切开托塔蛋糕,我一直努力不去瞪眼看它。在锋利的刀下,蛋糕的表面像黑曜石一样闪闪发光。
“在历史学中,不会有什么鸡毛蒜皮。”马西莫对我眨眨眼睛。“另外,连伟大的罗西也说你是他最好的学生,我们其余的人难讨这家伙的欢心。”
“罗西!”
我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父亲在吃点心,他不安地瞥了我一眼。
“那么你知道你父亲辉煌的学术生涯啦,小姐?”马西莫的嘴里被巧克力塞得鼓鼓的。
父亲又瞟了我一眼。“我跟她讲过以前的一点点事,”他说。
我听懂了他话里隐含的警告。不过,才过一会儿,我觉得那警告更可能是说给马西莫听的。因为马西莫接下来的一句话让我脊椎凉嗖嗖的,父亲连忙去谈政治了。
“可怜的罗西,”马西莫说。“一个悲壮,完美的人。想到自己认识的人就那样———呼地———失踪了,真是奇怪。”
第二天上午,我们站在一个沐浴着阳光的广场上,那也是全镇的最高点。
“你有问题要问我吗?”父亲说。
“不,我只是想知道罗西教授。”我把吸管插进橙汁里。
“我想是的。马西莫太不注意了,竟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