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伊芮亚
给我。”她用盐水洗净伤口。母羊深深叹息,突然走出院子,迈步回家。它受够了医疗。“小鹿!”玫瑰喊。一个脏兮兮的小孩从灌木丛中出现,他方才在丛里睡觉,这时他追随母羊步伐,美其名是照顾母羊,但它比他年长、壮硕、饱足,可能也更为睿智。
“他们说妳应该给我真名,”蜻蜓说:“父亲发了一顿脾气,结果就算了。”
女巫一言不发,明白女孩说得没错。一旦伊芮亚之主出言允许或反对一件事,绝不更改决定,且自豪于自己不妥协的态度,因为在他眼里,只有软弱的人才会出尔反尔。
玫瑰用盐清洗双手及刀刃,蜻蜒问:“为什么我不能赐予自己真名?”
“办不到。”
“为什么不行?为什么一定要是女巫或术士?你们到底做什么?”
“这个嘛……”玫瑰说,将盐水洒在自家小前院的干土地上。她的房子和多数女巫住处一样,离村庄有段距离。“这个嘛……”她说,起身约略环顾,仿佛寻找答案,或母羊,或毛巾。“妳必须对力量有点了解,妳懂吧。”她终于开口说,一眼看着蜻蜒,另一眼微斜向一侧。有时蜻蜓以为玫瑰左眼斜视,有时又仿佛是右眼,但总有一只眼直视,另一只眼看着视线外某种事物,近转角处或别处。
“哪种力量?”
“那一种。”玫瑰答。她如同母羊离开般,突然走进屋内。蜻蜓跟在她身后,但只到门前。没人会不请自入女巫屋中。
“妳说我有。”女孩朝恶臭幽暗的单房小屋说。
“我说妳拥有力量,伟大的力量。”女巫自黑暗中说道:“这妳也知道。妳会去做什么,我不知道,妳也不知道。那要去找。但没有任何力量能为自己命名。”
“为什么?有什么比自己的真名更是自己?”
漫长沉默。
女巫拿着皂石纺锤和一团油腻羊毛走出屋外,在门边长凳上坐下,旋转纺锤,纺出一码灰褐色毛线,才答道:
“我的真名是我,没错。但名字又是什么?是别人称呼我的方法。如果没有别人,只有我,那我要名字何用?”
“可是……”蜻蜒旋即住口,恍悟玫瑰的论证。她随后问:“所以,真名必须是赐予的?”
玫瑰点头。
“玫瑰,把我的真名给我。”女孩说。
“妳爹说不行。”
“我说可以。”
“他才是这里的主人。”
“他可以让我又穷又笨、一无是处,但他不能让我没有真名!”
女巫像母羊般叹息,不安而勉强。
“今晚,”蜻蜓说:“在我们溪边,伊芮亚山下。他不知道的事害不了他。”她的声音半哄劝,半蛮横。
“妳应该有真正的命名日,盛大宴会,跳舞庆祝,像别的少年人一样。”女巫说:“真名应该在破晓时分赐予。而且应该有音乐、盛宴等等,宴会。不是在半夜鬼鬼祟祟,没人知道……”
“我会知道。玫瑰,妳怎么知道该说什么名字?是水告诉妳吗?”
女巫摇了一下铁灰色的头。“我不能告诉妳。”她的“不能”不是“不愿”。蜻蜒等待。“我说过,那是力量,就这么来了。”玫瑰停止纺织,抬起一眼望向西方一朵云,另一眼看着北方天空。“妳们在水里,一起,妳和那孩子。妳拿走孩子的名字。大家可能继续用那名字当通名,但这不是她的名字,向来不是。所以她现在不是孩子,也没有名字,然后,妳等。站在那水里。妳像是打开自己的心灵,像打开房门一样,让风吹进。它就这样降临。妳的舌头吐露名字,妳的气息创造名字,妳将名字、气息赐给那孩子,无法经由思索,妳只能任由它来。名字必须经由妳和水,传达给属于这个名字的她。这就是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