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渐坏
光也没有火光,雀鹰坐在干净炉边的矮椅上。他常坐在那儿。她想,那应该是他还年少、在跟随欧吉安的短暂学徒岁月中所坐的位子。当年冬天,她还是欧吉安的学生时,那也曾是她的位子。
他看着她进屋,但眼光未落在门口,而在右边,在门后黑暗角落。欧吉安的巫杖伫立,一枝沉重橡木棍,手把处打磨光滑,与它主人一般高。瑟鲁将她往锐亚白途中砍下制成的榛树棒跟赤杨棍置于旁边。
恬娜想,他的巫杖,他的紫衫巫杖,欧吉安给他的,到哪儿去了?同时也想,为什么我现在才想到这点?
垦内非常黑暗,显得有点闷。她感到压迫。她曾希望他留下来与她说话,但现在他坐在那儿,她却对他无话可说,反之亦然。
“我在想,”她终于说道,将置于橡木边柜的四只碟子摆正,“该是我回到自己农庄的时候了。”
他什么都没说,可能点了点头,但她背转向他。
她突然累瘫了,想上床睡觉,但他坐在房子前半,而且屋内并未全暗,她总不能在他面前宽衣。羞耻让她愤怒,她正要请他出去一会儿,他迟疑地清清喉咙,开口。
“书,欧吉安的书,符文书及两本智典,你会一并带走吗?”
“我带走?”
“你是他最后一名学生。”
她走到火炉边,坐在欧吉安的三脚椅上面对他。
“我学会写赫语符文,但可能已忘了大半。他教了我一些龙语,我记得部分,但其余都不行了。我没成为行家或巫师,我结婚了,你知道吧?欧吉安会将他的智慧留给一个农妇吗?”
沉默一阵之后,他毫无表情说道:“他总有把书留给某人吧?”
“自然是你。”
雀鹰没说话。
“朋友,你是他最后的学徒,也是他的骄傲。他没明说,但书当然归你。”
“我拿它们做什么呢?”
她穿过暮色盯着他。西面窗户在房间底端微微发亮。他声音中执拗、无情、不明的怒气引发她自己的愤怒。
“你是大法师,还要问我吗?格得,你为什么要让我显得比傻子更呆?”
他立刻站起,声音颤抖。“但你难道不……你看不出来……一切都结束了……都不在了!”
她坐着,盯着他,想看清他的脸。
“我没有巫力,什么都不剩。我给予……付出……我的一切。为了关闭……所以……所以完成了,结束了。”
她想否认他说的一切,但无法做到。
“像倒出一点水,”他说:“在沙地上倒出一杯水。在旱域。我不得不如此,但我现在无法止渴。一杯水倒在沙漠中,当时、现在,又能改变什么?沙漠消失了吗?啊!你听……它曾从那扇门背后对我悄声低语:听着!听着!我年轻时走进那干旱地,我在那儿与它面对面,我变成它,我与自己的死亡结合,它给了我生命。水,生命之水。我曾是座喷泉、涌泉,流泄,给予。但泉水在那儿流不动。我最后所有仅是一杯水,而我必须将它倾倒在沙地上,在旱溪上,在黑暗中的岩石上。所以不在了。结束了。完成了。”
她知道的够多了,从欧吉安与格得本人那儿,她知道他说的那地方,虽然他描述的是景象,那并非表象,而确是他知晓的真实。但她也知道自己必须否认他说的一切,即使那都是真的。“格得,你没给自己时间。”她说道:“死而复生是很远的旅程,就算骑在龙背上也是。会需要时间的。时间,以及静谧、沉默、平静。你受过伤,但会愈合。”
他良久不语,只立在那儿。她以为她说对了,给了他某些安慰,但他终究再度开口。
“像那孩子一样吗?”
这句话像锐利无比的刀,她甚至感觉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