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纽约市中心的曼哈顿岛上没有多少山,许久以前那里倒有很多山。英国殖民者者,他们之前的荷兰殖民者,以及最旱的印第安土著——他们都常谈起丘陵、山谷、山脊、宽阔的溪流和大得足够划船的水洼,现在这些皆只剩遗迹可寻了。当纽约人开始在这个岛屿的各处兴建混凝土建筑,他们不愿岛上有任何太陡的坡,使得拉着一车砖的马爬不上去,或是后来的载有2O吨钢梁的18轮拖拉机开不上去。因此他们将所有的山头都削去,所有的沟壑都填平,所有的溪流都甩管子接入地下的下水道。他们没有考虑二氧化碳使气候变暖之后,这座夷为平地的岛屿的遭遇将是什么。这种情况真的发生了,他们的后代试图在岛上筑坝修堤以阻挡越涨越高的海水。然而暴风雨稍大一些,就冲过了这些堤坝……而气候变暖的时代,暴风雨自然是很大的。
桑迪从屋顶的一个遮挡物后面走了出来,身上只穿了条鲜绿色的短裤,玛芝莉叹气道:“我应该把你的泳衣带来了。”她心不在焉地打量着他。她的态度仍然莫名其妙的冷漠,几乎是严肃的——桑迪充满怨气地想着,而她刚才已经许诺过他那件事了。“我想你看起来还行,反正这儿没人看见。来,把这些穿上。”她说。
他接过她递给他的充气橡胶衣,把头从上面的孔里挤了进去;又照她的命令把腰上的拉襻系好。他们此时正站在一幢低矮建筑的屋顶上,向下几米就是水面了。玛芝莉剥下身上的宽松长裤,桑迪见了不禁又神不守舍了。她在其他衣物底下已经穿上了她的比基尼泳衣,看来早有准备。
桑迪什么也没有准备——不管是为了什么事。身上的一套装备对他完全是陌生的,不知做什么用。他除了要穿上这充气的橡胶玩意儿,此外,要把一个氧气瓶在背上捆好,要学着通过一个面罩呼吸,还要在腰带上挂上一些重物,玛芝莉说这是为了“平衡浮力”。桑迪眉头一皱。“我们不能把气放掉一些吗?”
“不行,我可不想淹死你。”她简捷地说,“我们下水吧。这么靠南的地方,最好不要在阳光下暴晒。”
她在屋顶的边沿上坐下,松开手一跃;就浮在水面上了。“怎么样?”她喊道,等着桑迪。
桑迪深吸一口气,学着她的样子下去了。
不过,他可没有像她那样一下子跃入水中。他先紧紧抓着屋顶边缘的矮墙,把身体一点一点地放下去。双腿刚一碰到水,他就惊慌失措地喘起气来,水太冷了。定了定神,他发现水并不是真的很冷,也不是真的不舒服,只不过刚开始突如其来地令他一惊。但是,他的腿毕竟是在水中,不是在空气里,水可以比其他任何气体更快地将他体内的热气吸掉。
玛芝莉能受得了,他也能。桑迪慢慢地把身体其余部分也浸入到这陌生的媒介物中。他狠了狠心,松开抓住矮墙边沿的手指。
于是他浮在水中了。
这是一种奇怪的感觉;或者说,是十几种不同的奇怪感觉,没有一种是他以前体验过的。他用胳膊在水中划了一下,身体立刻朝相反的地方移动了——就像飞船的主发动机一样。作用力和反作用力也存在于这里!他的皮肤慢慢适应了周围的液体,起初冷的感觉便消失了。实际上他现在感觉好极了。他试着把脸埋进水里,嘴巴里立刻进了点水,咸咸的,但一点儿也不难受。
他朝浮在一米开外的玛芝莉喊道:“我喜欢这个!”
“我来把你的重物调整一下。”她说。
这没花多少时间。玛芝莉估计得不错,只须再加上两个小的重物就可以和救生衣的浮力持平了。这样,他的体重、救生衣、氧气瓶、重物,所有加起来刚好与水的密度平衡。
然后他必须学会用鼻子呼气,而通过含在嘴里的橡皮管吸气。桑迪呛了好几回,才终于掌握呼吸的窍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