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故事 永恒之城
心和血肉,这种爱是感受她饿了时轻触我手肘的动作,这种爱是看她疲倦地蜷缩在湿漉漉的树叶上,这种爱是等候在小树林外听里面传出的淅沥的撒尿声。
我压抑住心里这狂风暴雨般的爱,闷不吭声地扶她上马,只是用妒忌的目光看了看被她压在腿下的花瓣。
在细密的雨中,我们继续前行,随后就看到了那些传说中的不死智者。
他们突然地出现在林间空地上,起初看上去只是些混沌的影像。
苏苏紧紧抓住我破碎的衣甲,用害怕而敬畏的目光看着他们。
“蒙将军,这就是那些不死智者的住处吗?他们看上去如此肮脏潦倒,真的能帮我们摆脱紧追在后的死亡吗?”
他们一动不动,模样看上去确实不像是充满智慧的学者。他们破烂的衣裳上长出了石楠和地衣,野杜鹃在他们的膝盖上开着花;他们的皮肤上布满了暗色的青苔,眼皮上则全是白色的鸟粪;他们的脚仿佛深入地下的烂泥,在那里扎了根。
那边有两人似乎在松树下对弈,只是棋盘上已被蘑菇和绿萝所覆盖,看不清棋子的位置,他们不为所动,依旧低头沉思;另有一位智者则似乎在盘膝弹琴,只是我们无法听清曲调。事实上,在踏入这片空地时,我们就听到了一声孤零零的拨弦金属声,那声波慢悠悠地穿过林下幽暗的空间,如一条曲折的波浪线,随后在一棵歪脖子树上撞成两段,各自飘向左右。我们等了很久,也没有听到第二声琴响。也许第一声到达世界尽头,另一声才会慢悠悠地追赶上去。
这些人确实活着,只是他们的动作慢得令人无法忍受。
我难以理解,他们的智慧足以让自己飞向天空,与星星恬静地交谈,使自己的生命在九州历史长河上盛开,如同最璀璨的礼花,但他们只是在雨中挨着淋,如同潦倒的石像。
我从东头走到西头,我高喊着因为急躁而越来越粗鲁的语言,但没有一个人上前理会我。
我醒悟过来,我们的动作对他们来讲也许太快,如同一团转瞬即逝的幻影。
这真让人绝望,我们经历了千辛万苦才来到此地,却无法与他们交流,甚至得不到他们的正眼一看。
幸亏在放弃之前,我牵着苏苏的马继续朝林子深处走了一会儿。
我发现了另一些沉默的人,他们散布在林间,仿佛在缓缓舞动旋转身躯,他们呆呆地仰着头,眼睛虽然睁开,却仿佛什么也看不见。但比起先前的那些智者,动作毕竟更流畅、更利索些。我甚至能看到其中一名花白胡子的老者,眼珠子在朝我转动。
我张开口:“你们在做什么?”
他蹙起眉头,如同听到刺耳的鸟叫。
我不得不再次放慢速度,再问:“你——们——在——做——什——么?”
“我们正在体察包括荒墟在内万物的宏大和细微。”
“可你们只是坐着不动,这怎么可能呢?”
他皱起木乃伊一样层层堆叠的脸皮,不屑地说:“如我们的神通,以勾弋山的高广,也可容纳于一尘粒中,且尘粒不会受丝毫影响;以四大海水之宽渺,也可置于细微的心里,且心的大小并没有增减。你看,那边一位灰衣人正在仰着脖子,吞下那些黏稠的云雾,他不是在吞下云雾,而是在吞下整个宁州——看到那边胡子拖到地上的老者了吗,他正在吞下浩瀚洋。”
我吓了一跳:“我不怀疑你们的神通,正因为此,我们才来求助。就请告诉我们,怎么样才能活下去?”
可那时候他的眼珠已经转向了别处,只是竖起了一根瘦得只剩骨头的手指指向空地上一块白石头:“看……”
那时候雨已经停了,风正从树叶下跳过,把水滴吹落。月光开始明亮起来,穿过林间照耀在空地上,但我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