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个故事 宝剑炉
佛被惊雷化成了石头。狼不叫了,我心里头很高兴,可那不关我的事。我也没去想它们为什么不叫了。
再比如说,在我上下挥动锤子将那剑坯炼煅的时候,我却能清清楚楚地感觉到那名女子的痛苦。她用手捂住自己的肚子,咬着嘴唇,竭力忍耐,可是那痛苦牵肠扯肚,如何逃避得掉。雷火交困,四周都是饿狼,丈夫又得提防更大的危险,在这种地方生孩子,真是遭罪呀。
但是这一切都不关我的事。我锤打着剑坯,看着剑锋剑刃剑格剑首一点一点地突显出来,形状越来越漂亮,不由得满心欢喜,就像看着一个婴儿正在出生,它在火上烧得通红,真的就像个又白又胖的婴儿一样可爱。我忍不住伸手去摸它,被狠狠地烫了一下,这才清醒了一点,听到仿佛有另一点什么声音也响在山顶上。它隐藏在松涛风雨之下,好像蛇吐芯的嘶嘶声,锯齿刀铡进骨头里的崩裂声,墓穴里巨鼠牙齿相互摩擦的细微声音,这些声响其实根本就听不见,却又能想象得到,一丝丝一点点地渗入人的骨髓,令人不寒而栗。
我艰难地把视线离开炉子,回过头去,看见悬崖上有两团邪恶的青色火光,大如灯笼,飘荡在风雨中,紧盯着我们不放。我只觉得一阵头重脚轻,以为自己在做梦。我瞥见羽人的眼睛在黑夜中也亮如两盏明灯,甚至照亮了四周的黑雾。他脚下的女人半依着一块石头坐着,她依然没有睁眼,脸色白得如玉一般透明。他们都把头偏向那两盏灯的方向。
它确实在看着我们。
云气缭绕来去,露出一个缺口的瞬间,我看见那只动物伫足在垂直的悬崖上,不受大地引力影响一样。它的头高高地昂着,天鹅一样的长脖子弯曲得像夸父的船首像,头上的角足足有十八根分杈,展露出一副漂亮的对称形状。它头下脚上地站立在那儿,仿佛一个不真实的剪影,只有尾巴在轻轻地舞动,像一圈团得紧紧的鞭子,抽打着空气发出嘶嘶的细微声响。
剑在铁砧上啪啪而跳,仿佛有脉搏一样。我知道它认出它来了。它熟悉它,它们也许是兄弟,也许是仇人,可它们血脉相连。我要把它的影子捕捉住,刻入剑中,那是它的宿命。我挥凿如雨,叮叮当当地在剑柄上描刻出这只巨兽的形象。
黑色的剪影突然动了起来,虎蛟窜下悬崖,它行走在直上直下的绝壁上,如履平地。
驰狼群在下面发出一阵微弱的呜咽声。它们把声音都吞到了肚子里。在骤然降临到它们头上的阴影面前,它们簌簌发抖,可是不敢挪动一步。
虎蛟像一道黑色的闪电冲入驰狼群中,它拖着巨大的身躯,割草一样把那些呆若木鸡的巨狼扫倒在地,血雨纷飞,瀑布顿时变成了红色的水流,呼啸着翻滚下悬崖。
短短的两个闪电间的间隙,这条黑虎蛟自东到西,自南到北,在驰狼群中杀了一个来回,用鲜血和牺牲浇灌了它的满身怒气后,又返身窜上山崖,盘踞在一块巨石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胆敢冒犯禁地的三人。
雾气散开了。我终于看清楚了噩梦巨兽的模样,看清了它那黑如地狱的皮肤、慢慢转动的头、竖起的三角形耳朵、钩子一样的牙齿、胸部和腹部上黑亮光滑的鳞甲、锯齿形的肉褶和顺着背上沟缝流淌的血水。除了瀑布一样流淌的血河,还有一些黏糊糊的血块顺着它刀子一样锋利的下巴滴着。它垂下眼帘,用洞悉一切然而又疯狂无比的巨大眼睛往下俯视着我们。
这是一条疯虎蛟。邪恶虎蛟,陆地霸主,暴虐之王。它刀枪不入,除了传说中的龙,没有哪一种动物的天然力量能够超过它。它躬下前躯,在后背上展开了硕大的翅膀,我可以看到翅膀薄膜下静脉的跳动,它挑衅地伸了伸脖子,用一种极轻蔑的方式把一颗硕大的狼头吐在我们面前。
那一刻我突然间心中如明灯点燃,照了个通透雪亮。那匹瀑布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