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个故事 宝剑炉
剑若淬火不好,便如同田野没有蛙鸣,荒原没有驰狼,躯壳没有灵魂。
舆图山深潭的水质极好,为大金之元精,淬剑刚强锋利,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铸造出来的东西总是爽烈有余而柔韧不足。依据河络秘术,本可掺入五牲之脂来淬火,但寻常刀剑如此做也就罢了。我铸造此神剑,怎么能使它沾染上腥臊之气。
这个问题我数年来苦思不得其解,不免越来越委靡不振,整天抱着那柄铁剑坯发愣,只想着这块千年难求的铁,怕是被自己给毁了。那一日发呆,竟然将一柄用了二十多年的大锤放入炉中,待得发现,连忙往外一拉,只听得啪的一声,锤柄当中而断,而整座火炉都被拉倒了下来,刹那间火炭横飞,流火四溢。
我的脸和胡子烧得一塌糊涂,望着倒了的炉子一时呆住。倒灶河络,那是河洛们用来形容最蹩脚的工匠的用语,却没想到过有一天我也会倒灶。耻辱就如一串巨大的马蹄声一样敲打在我的后脑上,等我清醒过来时,才发现马蹄声是确实存在的,有匹快马正自山脚下奔来。
来者是巾头儿首领的儿子,十年前,我在他婚礼上与他有过一面之缘。他跳下马来,看到我形销骨立,仿佛变了个人般,不由吃了一惊。我见他眉目里含着悲凉,也是吓了一跳,听他说道:“我爸不行了,只怕这几天就要去了。他吩咐我带一句话来给你——那块铁,你扔了吧。”我愣了半晌,又见那年轻人从背上解下了一个包袱,双手奉上,道:“这一包金子,乃是父亲给先生的礼金。他言道,这十年来,对先生招待多有不周,还请多多包涵。”
这话一说,越发地使我愧疚得无地自容,那巾头首领空等了我十年,这十年来他供奉甚勤,却没来看过一次,催过一次,此刻他命不长久,见不到剑成,却丝毫没有责怪我的意思。首领的儿子走后,我独自面对空谷孤壁,从日落想到月升,只觉得越来越沮丧,越来越绝望。历二十年来而一剑无成,短如朝露夕花,什么英雄梦想全是空谈泡影。
我想来想去,凭着一股气,带着剑形铁坯,背上铁匠家什,大步走到那一潭深水面前,就要往下踊身而跳,以一死报那老巾头首领知遇之恩。
有二十多年的时间,我在舆图山中住,却从来没有抬头看过一眼天空,看过一眼身边。我从来没有发现过,也没想这一点。我那一跳未跳之时,突然发觉水潭蓝得没有边界,我抬起头来,就看到整个天空都是蓝色的。
我站在深潭边,突然发现天空蓝得邪怪。它包着山、包着月、包着这夜色如荧,空气里飘荡着一股淡淡的甜味,竟然隐约有星星点点的血腥味隐匿其中。
前天夜里刚下了一场豪雨,山里常出现的短暂瀑布挂在水潭上。风从瀑布上拂过,抛起点点水雾。我仰头就能看到瀑布后面一块龙牙形状的绝壁直上直下,仿佛一直升入星空中,和那些闪闪发光的宝石粉末接在了一起,但那绝壁上却全是火红色的斑痕,荧光点点,就如同条条块块的血迹般触目惊心。
我心头一跳,想起那老巾头的话来,那老家伙当日得此良材,正是从一块龙牙形的绝壁下取到的。这座绝壁的形状和瀑布水潭与他讲的如此相符,又在水气里显露红色斑痕,只怕那块剑坯就是在此地得到的。可怜我在这潭边住了这么久,居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而我淬火的水也是取自此潭,水质美中不足,只怕与这风中隐送而来的腥臊气味有关。
我好奇心起,潭也不跳了,将剑坯负在背上,寻了块地方往上便爬,要去探访源头。
那一夜也不知道是撞了什么邪,月光照下来,清冷无比,眼见前面全是荆棘乱藤,松动的落石滚滚而下。我什么也不怕,向上爬了半夜,上了约有一百来丈,无意间发现了一条秘密小径。那条小径,只是凿在石壁上的一个个浅浅的小坑,盛满青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