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一声短,连续变换了几个调门,但都长短有序。贺拔的四卫人马静悄悄地跳上马背,然后顺着谷口涌了出去,雾气随着他们跌宕的身子起伏,把他们遮蔽得严严实实。
那四卫轻重骑兵是贺拔氏的千牛、金吾、纥单氏的白骁、白氏的领军,各卫均是长刀骑,用的都是双手长刀,只是战马上有无具装铠的区别。此刻这一万六千人分成八支小队,每队两千人,借着浓雾的掩护,顺着浅浅的小河直插入青阳人的后阵和大寨之间,随后集体向左旋转,朝青阳左翼的背后扑去。
他们并不能完全隐匿踪迹,马蹄声将他们的踪迹顺着山脊隆隆地传递到了青阳人的耳朵里。偷袭青阳人可不像瀛台白袭击连重治的前部杂兵那么容易。虽然这一彪军队来得突然,但守卫青阳左翼的十二营铁索步兵处变不惊,一声号令下,铁索兵齐刷刷地转过身子。他们齐声呼喝,树起铁盾,将刺猬一样的长矛树起,朝向了后方瀛棘人来袭的方向。
瀚州军队历来都以来去如风的骑兵成名,一些精锐部队甚至一人有好几匹马。蛮族人不以步兵为胜,纵然有像七曲那样非得立在地上开弓的长弓手,也多备有自己的战马,只有在北都城修建起来后,各部入主北都的势力都不得不考虑专职守城的纯步兵部队,起初以弓弩兵和长枪兵为主,后来才出现了以步兵武器为主的军队,其后青阳人又在守城步兵基础上发展了野战的铁索步兵,作为大军本阵的近卫。
蛮族人以游牧为生,性格多半不驯,难以控制,因而训练协同一致性最重要的步兵方阵就很不容易;但青阳的长枪步兵依靠长枪和厚厚的牛皮盾牌,每阵都排列成严整的方阵向前进发,形成无法突破的盾牌长城,一旦发起进攻就不再后退。他们纪律严明,即便死了也不会丢下自己的盾牌,一营一营的步兵结成方阵向前推进的时候,就如铁索连成的山岳一般无法撼动,故名“铁索”兵。
巨箕山之战中,青阳人曾经利用这样的方阵,守住了千名高大如山的夸父对中军本阵的突击,虽然十二营铁索兵伤亡殆尽,却使那千名最精锐的夸父武士全都倒在冲入中军阵中的路上,其战力之雄悍可见一斑。
贺拔氏的重骑兵发动了三波攻击,直冲入到密密麻麻的长枪阵中,但勇武的贺拔人也难以撼动这样的山阵,每次冲击,不过是在青阳人的阵前丢下了数百具尸体而已。三轮冲罢,贺拔人锐气已失,阵形也见松动。突然一阵梆子响,从巍巍国屋山的影子下又冲出一彪人马来,向铁索兵的侧翼射出密集的箭雨,这是从桑蛇谷中路冲出来的玉铃卫骑射,虽然只有四千人,但铁索兵促不及防,外围的士兵纷纷举起皮盾防身。
贺拔爷孙趁机组队,回身再战,他们八队骑兵轮番前冲,每冲过一轮,在玉铃卫射出的箭雨掩护下向后退却。他们一次次地冲击,但铁索兵阵施给他们的重压却越来越大,将他们步步压向大望山口的脊部,一直顶到了青阳人刚离开的左路营寨前面。
吕贵觥性急,只想一战成功,大军尽皆出动,留下来看守左路营寨的只有一千多散兵,转眼被虎狼一样的瀛棘人杀尽。贺拔原带着四千金吾卫突了进去,只见到好大一片密密麻麻的营帐,却见众多粮草辎重,都在其间。
贺拔原喜上眉梢,纵声大叫:“发财了。”他转头对自己的手下喝道,“给我烧。多点火把,都给我烧了。”
青阳左翼的带兵虎贲郎将见到那些瀛棘人流寇一样四散冲进自己营中,须臾火头四起,不由得大怒,不要命地擂起鼓来,向前发动攻击。铁索兵呐喊一声,放平长枪,一个冲锋,就将两万瀛棘人逼得转身后退。
然而铁索兵的弱点正在于此,这样的步兵方阵依靠极其密集的阵型行动,铁索步兵行动的依据来自接触和感觉,而在这一天里,太多的白雾和太多血泊、扭曲的尸体所组成的海洋使他们的眼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