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一团团的白色雾气在草原上倏忽来去,犹如一支支往来去如飞的白色骑兵。
我二哥瀛台白勒住气喘吁吁的马,拍了拍马脖子。马倒腾着蹄子,汗出如浆。他指着薄雾笼罩的大望山对身后的武威卫说:“从这儿跑过去还要一个时辰,每个人都要竭尽全力,跑死也要赶到。”
“得令!”那群筋疲力尽但却腰背挺直的武威卫轰然答道。雾气已逐渐淡了,雪倒逐渐地大了起来。他们排成两路纵队向前疾进,马蹄声在雪花寥落的空旷平原上传了出去,八百骑只是庞大平原上纠斗的十余万士兵中微不足道的一粒棋子啊。
他们在双鱼、青鲫以南那一连串珍珠般的小丘遮蔽下向南疾驰,突然听到隆隆的马蹄声在侧方响起,阻隔在他们与大望山麓之间。
瀛台白转身喝道:“不要恋战,杀过去就是。”
八百武威卫同声高喝,纵马疾驰,飞速变阵成中心外凸的锋线,就如一道锋锐的明月刀,直朝雾气中隐隐现出的人马扑去。
我二哥瀛台白奔在最前,他刚要举起大矛,却突然勒住马,大声喝道:“你在这里干什么?”
他那柄大矛闪闪的矛尖下瞄着的人一身银甲亮光闪闪,片片铁叶甲上都可见白色的云纹,却掩不住身形的幼小,那人骑在一匹毛色洁白的幼年巨狼背上,赤蛮、大合萨、长孙龄随伴左右,他看到的人不是我却还能是谁?
那会儿我扭头看着这一支从背后的飞雪里闯出来的骑兵,也是吓了一跳。武威卫自瀛台白以下个个满身是血,狰狞可恐。
瀛台白皱着眉头看着我身边的簇拥着的骑兵,那些马上骑着的都是些没长开的孩子,刀刀枪枪的,看起来阵势松散得不成样子。
“你的白狼营怎么跑到这里来啦,大营怎么啦?”
“大营?”我转了转眼珠,还没来得及回答,就猛见一道火光在远远的后面闪亮,随后浓烟滚滚而上,大烟柱子隔着越来越淡的雾,数十里外都能看到。
瀛台白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好啊,小六子,你把大营丢啦?我们瀛棘半年的辎重粮草,可都在其中呢。”
“那又有什么用?一天之内我们就全都要死了。”我火了起来,挥着鞭子指着前面给他看,“瀛台白,这是我的大旗,我一步也没有后退——我们可没约定不许往前走。”
我生气地大叫:“可我的鼓已经敲破了,你又在什么地方?”
瀛台白抬起脸来哈哈大笑:“算是我的错。我救援不及,大君,你治我的罪吧。”
“哦,”我斜睨着眼睛看他,这可是他第一次叫我大君呢。我心里高兴,再回头看看他身后那些甲士,尽是满身染血,更有些人看上去摇摇晃晃地,就要从马背上掉下来似的。我露齿一笑:“赦你无罪了。你这是要去哪?”
大望山北麓的血战已经到了最后时刻。驰狼骑的主力终于被虎豹骑杀垮了,瀛棘人的四卫轻重骑兵也被追赶得漫山遍野到处都是,缺乏防护的玉铃卫更是被杀得七零八落,只剩下百余骑从虎豹骑的夹缝里逃了出来。
瀛棘人已经失去了章法,只是簇拥成左一个右一个的圆形小阵,抵挡着青阳虎豹骑潮水般的冲击。青阳人和瀛棘人的阵地就如犬齿交错,胡乱地扭结在一起。在那些咬牙厮杀的每一个人心里,取胜的希望了无踪迹,他们所要求的,不过是在死之前多挥出一刀,多溅出一点血,多杀上一个人而已。
要不是长孙亦野带领着自己标下的鹰扬卫和代领的豹韬卫及时赶到,瀛棘人就要彻底一败涂地了。
这八千长枪骑兵是瀛棘最后的预备队了。长孙亦野长得十分清秀,和我的书记官长孙龄有一比,可他骨子里透着股令人胆寒的杀气,任何和他对上面的敌手都会对这一点刻骨铭心。他手下的鹰扬卫在瀛棘人中也算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