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这就是我的故事,长孙龄。明天我们就要进入帝都了,你的记录也该到了尽头。你还有什么问题要问? ”
“大君说得很详细,我没什么问题。”长孙龄沉吟了半晌,“许多事情大君并不在跟前,却都若亲见一般,这也只有大君能做到了——”
那一名面色苍白体形瘦弱的王者看着天空笑了起来,他心不在焉地扣着一匹成年的白色巨狼的鬓毛,仿佛在回忆什么:“你不是说,这世界上发生的每一件事情,无论巨细,都会被龙渊阁一一记录在案,他们能做到没有什么不知道的,我为什么就做不到呢——下马时要小心,别闪了脚。”
长孙龄在跳下马的时候踩在一块滑冰上,不由得闪了一下,几乎摔倒在地,一把抓住马镫才稳住身子。
“大君,你当真什么都能事先知道吗?”他惊讶地抬起头来问。
“‘事先知道’又是什么呢?”瀛台寂的面色白如宛州天岚出产的绵纸,长孙龄总觉得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凉气像万年的冰川一样可怕。这位草原王的嘴角浮起一丝难见的笑容:“你穿着皮靴,这里又多碎冰,下马不注意自然会摔倒——你说,龙渊阁里会记录你的这次摔跤吗?”他带着玩笑口气问。
“那谁知道呢?”长孙龄一时发起痴来,“我所见到的龙渊阁,浩浩荡荡,没有开始也没有尽头……如果不是记录下每一件事,它又有什么必要如此庞大呢?”
瀛台寂低头对长孙龄笑了笑:“之所以跟你说所有这一切,是因为我希望有一天,这本书也会被放入龙渊阁里。让它去告诉后人,在我瀛台寂入主北都之前,在这一天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在此之前,你不用担心我杀你,继续问吧。”他还没笑完,就猛烈地咳嗽起来,用手痛苦地按住胸口。
“铁狼王后来是怎么死的?”长孙龄咬了咬牙,终于问出了这个他早就想知道的事情。他问话时虽然神色坚定,其实膝盖却在微微颤抖,他知道这一点颤抖躲不过瀛台寂的眼睛,索性就不掩饰他的害怕了。
一丝不易察觉的怒色在瀛台寂的脸上滑过:“你还是在怕我啊,长孙龄,不过我不和你计较……”他转过脸去,看着眼前那座正在燃烧的城池慢慢地述说了起来:“我还记得大合萨那天晚上和我说的话,贪狼的骄傲和郁非的愤怒就是他们致命的弱点……那天晚上,是我去见了瀛台白,告诉他谁杀了我们的父亲。”
“是你吗?大君,”长孙龄低头问,“为什么我不知道。”
“那时候我派你们出发了,长孙。我为什么要派你去寻找龙渊阁,就是不想让你看到当时的场景啊。”瀛台寂承认说。
杀父之仇不可不报,那是草原上千年不变的传统。瀛台白去找铁狼王的时候,铁狼王早就作好了准备。
他手拥大权,麾下精锐的驰狼骑足可抗衡整个瀛棘部,但他却宁愿骄傲地独自面对这个可怕的敌手。他说:“你有权利向我挑战。只是我真想知道,你背后的人是谁?”
“我背后没有人。”瀛台白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看。
“不,有的。只是你看不到。”铁狼王翘了翘嘴角,肯定地说。
瀛台白没有回话,愤怒已经烧红了他的心。一些东西在空气中静止了,就像是龙卷风来临前的平静。血液冲上了他的额头,使之通红发亮。
“来吧,”铁狼王轻轻地说,“杀父之仇不可不报。你如果不杀我,就不是瀛台白了。不要让他们等得太久。”
瀛台白的身子颤动,振得身上的甲叶乱响。你们真应该好好看看那场大战。
我再也没看到过如此惊心动魄的搏斗,他们两人面对面地厮杀,仿佛两座大山在相互撞击,八百里的北荒原野地动山摇,断了的草叶飞卷起来飞上半空。
一千名披挂着铁甲的武威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