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无处可去的人
我发现自己所在的这间船舱既小又相当不整洁。一个显得很年径的男人,坐在我旁边,握着我的手腕。他一头淡黄色头友,上嘴唇上长着稻草色短而硬的胡子,下嘴唇下垂着。一时间,我们彼此默默地注视着。他的灰色、水汪汪的眼睛,木然无情。
一会儿,就在头顶的上方响起了象是铁床架在被接连敲打的声音,还有什么大动物低沉发怒咆哮的声响。这时,那个人又开口了。
他重复着他的问题:“现在你觉得怎么样了?”
我想我当时回答说:觉得好些了。我回想不起我是怎么到这儿来的。他一定是从我的脸上看出了这个疑问,因为当时我的嗓子还一点发不出声来。“你是在一条小船上被救起来的,都快要饿死了。小船上漆的名字是‘绿茵夫人’,在船舷的边缘有些奇怪的痕迹。”这时,我的目光落在了我的手上,手瘦得简直像是一个装满了松散骨头的肮脏的兽皮钱包,小船上发生的一切又涌回到我的记忆里。
“喝点这个吧,”他说,递给我一些冰镇的鲜红的东西。这东西尝起来就像是血,使我觉得增添了气力。
“你真走运,”他说,“被一艘载有医生的船救了上来。”他说话有点大舌头,发音吐字的样子,好像止不住要流下口水来。
“这是条什么船?”我慢慢他说,因为很长时间不说话,嗓音沙哑。
“这是条从阿里卡到卡拉奥的小商船。起初我从没问过它是从哪里开来的。我猜可能是从天生呆子国来的吧。我自己是从阿里卡来的船客。这条船的老板,也是这条船的船长,是头蠢驴,名叫戴维斯。他把他的执照还是什么东西搞丢了。你知道这是个什么样的家伙,他把这条船叫做叶根①号简直是从所有愚蠢,该死的名字里挑出来的。尽管波浪涛天,可这条船连一点上风也抢不上。”
【① 叶根,茜草科植物的根,产于南美,用做催吐剂等。】
说着,头顶上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一声令人惶惑的嗥叫,同时伴随着一个人的声音。随后又一个声音吆喝那些“皇天舍弃的白痴”住了声。
“你眼看就要不行了,”我的交谈者说。”真是九死一生啊。可现在我已经给你服过一些东西了。注意到你胳膊红肿了吗?已经注射过药了。差不多三十个小时,你一直不省人事。”
我迟钝地思索着。当时被一些狗的吠叫声弄得心绪纷乱。
“我可以吃一些干粮吗?”我问。
“多亏了我,”他说。“羊肉现在还是滚热的呢。”
“好,”我自信他说,“我可以吃点羊肉。
“可是,”他说,犹豫了一下,“你知道,我真是太想听听你到底怎么会是一个人在那条小船上。”
我觉得,在他的眼神里,我觉察到了某些怀疑。
“这嗥叫声真讨厌!”
他突然离开船舱。我听见他和什么人在激烈地争吵,那个人好像是用急促而听不清楚的莫名其妙的话回答他。这场争论听好像是以拳斗结束了,但对此我想是我的耳朵听错了。随后他对那群狗吼叫了起来,一会儿又回到船舱。
“好啦?”他站在门口说道。“你刚刚对我开了一个头。”我告诉他,我的名字叫爱德华。普兰迪克;并告诉他,我如何开始喜欢起博物学来,以此作为我安乐独立生活中的一种消遣。看来他对此很感兴趣。
“我自己也从事一些科学工作——我在综合大学的学院里研究过生物学——从蚯蚓中解剖出卵巢,从蜗牛中取出用来撕碎食物的带有细齿的角质带,以及类似的工作。哦!这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哎,继续讲下去,讲下去——说说船上的事。”
显然,他对于我叙述的坦率是非常满意的。因为我感到无法支持的虚弱,所以我尽量简明扼要地叙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