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竟然比其他学徒老多了。很多学徒都是年轻人,是史学家们自己的孩子;他们迷惑不解地看着我,不明白居然跟这么一个老家伙作同窗。有些学徒年纪也不小,他们是半路“出家”来当史学家的,但都不及我老。所以训练时,我很少跟他们交流。
每天,我们都有一部分时间用于学习史学家们重现历史的技巧。进入实验室,看到对从郊外采集来的标本进行的分析,我眼睛都瞪大了。通过测定几个原子的衰退过程,监测器就可判断出某件物品出自哪个年代;五颜六色的光束击中一块银白色木板上的标记,将其粉碎,了解它的秘密;原本毫无生气的物质,将发生在过去的事件一一显示出来。我们无论走到哪里,都会留下痕迹的:从我们脸上反射回去的光粒子,被光磁波锁定在周围环境里,史学家们又将它剥落下来,分类处理,并固定下来。在另一间屋子,一团蓝色的油腻腻的烟雾上,飘浮着数不清的面孔:古代的国王、团会负责人、大公、英雄们。神情冷漠的技术员正在烧焦了的东西上刺探历史。潮湿的垃圾堆却讲述着发生在历史上的革命运动、暗杀领导人的事件、文化的转变、旧习俗的消失。
我开始学习在郊外工作的技术。穿好专用服装后,我被带到一些史学家面前,他们手持真空磁芯,正在大堆非洲和亚洲城市的废墟上挖掘。我参观了寻找水下旧大陆文明遗迹的工作;一队队史学家钻进半透明的状如泪珠、犹如绿色凝胶的水下交通工具里,朝深海驶去,下沉到覆盖着粘土的先前的大草原上,用强劲的激光切开淤泥和大梁,查看埋藏在水下的秘密。有专人收集碎片,挖掘阴影,收集分子胶片。最精彩的是一些非常英勇的史学家在海底非洲挖掘出一个气候调节塔,固定好这个庞然大物的底基后,用大能量的滑轮将其从泥土里拉了起来,其拉力之大,连地球都好像在颤抖。然后他们将这个笨重的第二纪元人类愚蠢行为的遗迹高高吊起,披着专家披肩的史学家在其底部细心探测,期望弄清楚这东西最开始是怎样竖立起来的。看到这一切,我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些活动结束后,我对我选择的团会肃然起敬。以前我认识的史学家给我的印象是浮夸、傲慢、目空一切,或冷漠,我不喜欢他们。然而整体不等于部分的简单相加。无所事事、对他人漠不关心、缺乏热情的巴兹尔和埃力格罗只是个别现象而已,而史学家团会这个庞大的集体,却呕心沥血,要把我们昨天的辉煌从蒙昧中夺回来。这是一项崇高伟大的工作,是惟一与人类早期活动相当的活动。我们已经失去了现在和未来,必须竭尽全力挖掘历史,只要我们足够警惕,任何人都休想把它从我们手里夺走。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更加了解这项工作各个阶段的细节,从在野外搜集灰尘,到在实验室里进行处理分析,最后在本大楼的最顶端由高级史学家进行组合与阐释。我只匆匆见过这些伟大的史学家圣人们一次:干瘪的老头儿,老得都可以作我的祖父了,白发苍苍的脑袋向前倾,薄薄的嘴唇念念有词,正在进行评述,阐释历史,或争论,或纠正他人的说法。有人悄悄地告诉我,这些人当中有的已经在耶路撒冷做过两三次的再生手术,今后再也无法继续做了,所以现在是他们伟大生命中最后的岁月了。
接下来,我们被带到记忆库,这里储存着史学家们发现的资料,对历史好奇的人可以在这里找到满意的答案。
作为瞭望人的时候,我没什么好奇心,也没什么兴趣来参观这样的记忆库,当然,我也从未见过这种东西,因为史学家的记忆库可不仅仅是三五个大脑就解决问题的,而是一个分别由上百个大脑共同组成的庞大的记忆库系列。我们被带进去的那个房间——后来我才知道,在大楼底下类似的房间有几十个,这只是其中的一个而已——呈长方形,径深很长,但是不高,装大脑的盒子九个为一排,一字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