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比尼转身进了天文台大楼。
楼内,光线暗淡,一切都很平静。对比尼来说,科学大厅的这种寂静是再也熟悉不过了,从上大学开始,他就把大部分时间花在了大厅里。但是他明白,这种平静是一种表面上的平静。这一庞大建筑,与世界上更多的世俗性建筑一样,不时地产生着种种冲突和矛盾。大有科学争端,小有私仇、口角争吵、阴谋性诽谤等等。天文学家小组的成员与其他小组的成员一样都不那么道德高尚。
尽管如此,天文台仍然是比尼和大多数在那里工作的人员的圣所……在这里,他们把世俗的问题抛在脑后,和平相处,致力于科学研究和解答宇宙中出现的重大问题。
他沿着大厅迅速地朝前走,竭力想压低靴子的硬底撞击大理石地板的声音,但总是心与愿违。
他用不变的速度朝前行进,很快地把大厅左右两侧靠墙壁的展柜扫视了一遍。展柜里永久地陈列着代表天文学历史,受人尊崇的部分展品。这里有四五百年前切托尔和斯坦塔那样的天文学先驱们使用过的简陋、几乎是滑稽可笑的望远镜。这里还陈列着几个世纪以来收集的黑色粗糙陨石……来自云层以外的神秘残存物。第一次印刷的天文图和天文课本,具有划时代意义,部分因时间久远而泛黄的伟大思想家们的理论著作手稿,都可以在这里看到。
比尼在最后一份手稿前停留了一会。与其它的手稿不同,这份手稿似乎很新,几乎跟刚写的一样……因为它只经过一代人,是在比尼出生前不久写成的。它就是阿瑟77精心编纂的万有引力学说。尽管比尼不十分信奉宗教,但在观看这扎薄薄的手稿时却显得非常虔诚。他觉得自己像一位顶礼膜拜者,认真地思考着问题。
在他看来,万有引力理论就是和谐宇宙中的一根支柱,也许还是根最重要的支柱。如果这根支柱倒下,后果难以想像。然而现在他似乎感到,这根支柱很可能会倒下。
大厅的尽头,一扇美丽的古铜色门后,是阿瑟本人的办公室。比尼迅速地扫了一眼,快步走了过去,然后跃上楼梯。此时此刻,在这个世界上,惟有德高望重、令人钦佩的天文台台长是比尼想见的人。
法诺和耶莫特正在楼上的绘图室等他,他们安排在那里相见。
“对不起,我迟到了一会,”比尼说道,“这个下午事情乱得都有些理不清头绪了。”
他们给了他一个神经质、面孔严肃又略带聪慧的微笑。多怪的一对呀,他想,可这不是第一次了。他们两人都来自农业滞后的省份……西新省或加塔姆伯省。法诺24个头矮小圆胖,行动缓慢而懒散,性格舒泰又悠闲,遇事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他的朋友耶莫特70又高又瘦,让人难以置信。他像一副长着四肢的楼梯,顶部模模糊糊的脑袋,几乎要用望远镜才能将它看清楚。与法诺相反,耶莫特显得十分紧张和焦躁不安。然而他们俩总是形影不离,谁也离不开谁。在所有学习天文学的毕业生中,排在比尼之下的,到目前为止,就数他们两个最优秀了。
“我们没等多长时间。”耶莫特立即说道。
“只有一两分钟,比尼博士。”法诺补充道。
“别叫我‘博士’,拜托了。”比尼说道,“我还得经过最后一关审查啦。你们帮我做的那些计算完成了吗?”
耶莫特说道:“先生,这是一道万有引力计算题,是吗?”说着,两条出奇的长腿不停地打颤。
法诺用肘死劲地拐了他一下,比尼好像都能听见他的肋骨在吱嘎作响。
“别那样,”比尼说道,“其实,耶莫特说得很对。”他向这位高个子的年轻人投去一个淡淡的微笑,“我本想把它作为一道单纯的抽象性数学题布置给你们。你们能把它计算出来,并知道他与万有引力有联系,我一点也不感到意外。你们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