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伞捡了起来。
“呃。”他说。把这个玩意儿就这样还给芬妮看起来有点不大对劲。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芬妮说。
“呃,那个,”他说,“嗯,我会赔你一把伞的。”
他直愣愣地看着她。
她身材挺高,波浪状的黑发在苍白而严肃的脸两边垂下来。当她一个人静静站着的时候,看起来有些忧郁,就像是一个庄重的花园里的一尊重要的、但是有些不太受欢迎的雕像。她看起来似乎盯着什么,但是又似乎实际上在看着其他什么东西。
她笑了起来,当她笑的时候,就像是忽然从什么地方回来了。生机和活力在她脸上闪动,她的身体有了优美的令人难以置信的动作。这会产生令人手足无措的效果,阿瑟现在显然就受到这种影响,已经是呆若木鸡。
她笑了笑,把自己的包扔到车后座,自己坐到了副驾驶位上。
“别管那把伞了,”她在钻进车子的时候说,“那是我哥哥的伞,他肯定不喜欢这把伞,否则就不会给我了。”她笑着系上了安全带,“你不是我哥哥的朋友吧?”
“不是。”
除了她的嘴以外,她身体的所有部分都在说:“好极了。”
她现在实实在在坐在车里,他的车里,这个情况对阿瑟来说太不可思议了。在他慢慢发动汽车的时候,他感觉自己没法思考,也不能呼吸,他希望这些问题不会对他开车产生要命的影响,否则他们就麻烦了。
现在看起来,当他在群星间八年的梦魇后,精疲力竭、晕头转向地回到地球的那天晚上,坐在另外一辆车,就是芬妮哥哥的车里的时候,根本算不上什么失控。或者说,就算当时有些失控的话,现在的情况至少比当时厉害一倍。
“嗯……”他说,心里希望能够找个好点的话头。
“他本来说要来接我的,我哥哥,但是又打电话说来不了了。我去打听什么时候有公共汽车,可是我问的那个人没去看发车时间表,而是跑去看日历,所以我决定要搭便车。所以。”
“所以。”
“所以我就到这儿了。我现在想知道的是,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
“也许我们应该先弄清楚的是,”阿瑟回过头向后看,在车流中减慢速度,“我应该把你带到什么地方。”
很近,他心里希望,或者很远。很近的意思是说她住的离他很近,很远是指他有理由一路把她送过去。
“请带我去汤顿,”她说,“如果方便的话。不算远。你可以让我在……”
“你住在汤顿?”他说,希望能控制住自己语气,听起来像是好奇而不是狂喜。汤顿离他家很近。他可以……
“不。伦敦。”她说,“有一趟火车不到一个小时就可以到。“
这是所有可能的情况中最糟糕的了。沿着公路再走几分钟就到汤顿了。他考虑着自己该怎么办,正在考虑的时候,他很惊恐地听见自己说:
“哦,我可以带你去伦敦。让我带你去伦敦吧……”
——蠢货!他干嘛要用这么白痴的方式说“让我”呢?简直像个12岁的孩子干的事情。
“你要去伦敦吗?”她问。
“不是,”他说,“不过……”——蠢货!
“你真好,”她说,“不过真的不用了。我喜欢坐火车。”然后她突然就离开了。或者说,给她带来生机和活力的那部分离开了。她透过车窗看着远方,低声地喃喃自语。
他简直难以置信。
不过聊了30秒,他就已经把一切搞砸了。
他对自己说,几个世纪以来积累下来的成年人行为的无数证据表明,成年人,是不会这么做的。
距汤顿5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