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金龟
擅自上来。他托我转告谷爷,车马备齐。马四匹,均为大食名驹;车一乘,为安南沉香雕成,车内有黄金万两,明珠十斛;十套换洗衣衫,用的都是苏州织造的内用织锦,由京城‘天衣坊’留香山大师亲手缝织,百年佳酿一十八坛,绍兴花雕六坛,贵州茅台六坛,川中竹叶青六坛。至于此间女子,谷爷可任挑六人,作为侍婢。”
陆渐听得心惊,忽听谷缜笑道:“陆渐,你输啦。”陆渐定神一瞧,谷缜的棋子果然都已通过边线。
谷缜欢喜道:“好,再来一局。”他口中说话,手里拈子,正眼也不瞧那女子,那女子却始终低眉含笑,丝毫不以为窘。
陆渐心中疑惑,耐着性子再下一局,这一局下了三炷香的工夫,却是陆渐赢了。
谷缜推盘大笑,转眼望那女子,温言道:“美人儿,你站着不累么?”那女子笑道:“能为谷爷侍棋,再站一天,婢子也不觉累。”
谷缜笑了笑,点头道:“告诉吴朗月,车马留下,衣衫美酒留下,黄金明珠拿走,给我三十两银子,权作盘缠,至于美女佳肴,统统不要。陈双得!”
陈双得早已目定口呆,闻言慌忙答应。谷缜道:“你让厨房给我们烙两只煎饼,煮两碗清水挂面、卤五斤黄牛肉,再去马车上取两坛花雕。”
那绝色女子也不惊讶,听了这话,只一笑,招呼众女收拾菜肴,下楼去了。
过了半晌,那女子又袅袅登楼,施礼道:“吴大官人极想面见谷爷,不知谷爷意下如何。”
谷缜一碗面吃得稀里哗啦,挥手道:“今日罢了,来日再说。”那女子不觉面有难色,踯躅半晌,方才下楼。不一阵,便听楼下马蹄声响,如风去了。
陆渐叹道:“谷缜,你这样做太不近人情。人家对你必恭必敬,又送你这么多东西,你竟连面也不见。”
谷缜喝光一碗酒,笑道:“陆渐,你瞧了这些事,似乎不觉奇怪。”陆渐摇头道:“我是见怪不怪了。”
谷缜道:“好个见怪不怪。”又饮一碗酒,抹去嘴角酒渍,笑道,“你不知道。四年前,这吴朗月还是我手下伙计,如今却是一跺脚、便震动三州八府十六县的狠角色。这等人财大气粗,狡计百出。我这两年囚于深狱,他们无人管束,就如出笼的猛虎、断锁的蛟龙,不知做了多少混帐事。你当他的东西好吃好用么?他给你万两黄金,他吞没的黄金,少说也有三万;他给你明珠十斛,他污掉的明珠,少说也有八斗。至于美人香车,华服佳馔,那都是叫人神魂颠倒、晕眩迷糊的玩意儿,你一旦陷进去,还有狗屁工夫跟他算帐?”
他顿一顿,笑笑又道:“吴朗月百般示好,求见于我,难道因为老子生得好看?嘿嘿,只因我若见他,便意味着既往不咎;我不见他,他就麻烦大了。不过,我收了他的车马美酒,也就是说,以前的事虽不一笔勾销,却可从轻发落。即便如此,吴大官人今晚也睡不好了。”
陈双得忍不住叹道:“谷爷年纪轻轻,竟将世事看得如此通透?”
谷缜笑道:“那只因为,吴朗月之流,纵然多财善贾,却是手中有钱,心中也有钱;唯独我手中有钱,心中无钱。心中有钱,易为金钱所驾驭,沦为钱奴;心中无钱,则可以钱为奴,驾驭天下之钱。”
陈双得听得出神,喃喃念道:“手中有钱,心中无钱。”
谷缜摇头道:“双得,你便听了这话,也做不到的。我九岁时便听人说了,却直到半年之前,才悟通这个道理。”
陆渐心想:“半年之前,他不是还在九幽绝狱么?”却听陈双得嘻嘻笑道:“那这位陆爷,却又是有钱无钱?”
谷缜瞧了陆渐一眼,笑道:“我这鼻子最灵,但凡人身上有一丝铜臭,不论是手上,还是心里,我都嗅得出来,唯独在这陆爷身上,我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