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千呼万唤始出来
十年,乃是树倒猢狲散的一类,众随扈听在耳里,烦在心里,走得更加快了。徐尔正情急之下,只得怒喊一声:“且慢!老夫是徐忠进的叔叔!”铁头徐忠进,诛奸又杀佞,此人是当今刑部侍郎,乃是徐尔正的亲侄儿。果然大名一出,众随扈立时缓下脚步,纷纷朝背后望来。徐尔正见说话管用,赶忙陪笑道:“几位将军,老朽有个学生姓刘,己卯年进士,脸上还生了颗大黑痣,不知诸位相识否?”
方今朝廷里己卯年点进士的,只有三位姓刘,而其中脸长黑痣的,只有一位兵部尚书刘正。霎时之间,人人肃立身形,便由白璧暇带领转身,齐来参见:“宣威舰四品督师白璧暇,拜见大人。”
“免礼、免礼。”徐尔正擦去满头冷汗,道:“白督师,敢问你们那儿还有空铺么?可否给老夫安排则个?”“大人,您太客气了。”白璧暇一脸亲切,他握住了徐尔正的手,含笑道:“前太常寺少卿玉趾亲临,‘宣威舰’上下蓬筚生辉,末将必当待以上宾之礼,来,快请上船来吧。”
徐尔正松了口气,忙道:“小茗、小秀,收拾细软,咱们要换船了。”两名婢女听他又要投靠新主,都慌了手脚。忙道:“老爷,您……您不管崔二爷了吗?”徐尔正叹息道:“各人有各人的造化啊,这苦海又是倭寇、又是土匪,兵凶战危的,咱们这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还是先换艘船坐坐吧。”说着转过头去,一把拉住白璧暇的手,低声道:“‘丹青书剑志,投笔报国心’,白督师,这是您的佳作吧?”
听得对方记得自己的诗句,白璧暇心下大喜,忙道:“不敢、不敢,正是拙作,有辱大人清听了。”徐尔正责备道:“什么辱不辱的?白督师的诗词带着英烈侠气,豪迈慷慨,尤其是那股报国之心,更是跃然纸上。单以文采而论,不知胜过那些翰林进士多少倍……您如此盖世文章,怎可以老是看不起自己呢?”白璧暇不由感慨万千,叹道:“大人说笑了,白某一介武夫,岂敢与天下文学才子争锋?”
听得此言,徐尔正又“啧”了一声,责骂道:“大人,您又来了!其实您虽只是举人出身,可文学造诣之高,却是当朝罕有其匹,怎能自暴自弃呢?依老夫微见,大人若要再上一层楼,当务之急不在升官,而在养望。”
白璧暇吃了一惊,忙道:“大人的意思是……末将还得再考一次进士了?”徐尔正细声道:“大人此言差矣,现下您是四品督师,动见观瞻,您要是考中进士了,人家定会说你徇私舞弊,少不得引人议论;可要不幸落榜了,难免又要引人讪笑,到时人人都在您背后指指点点,说您不知天高地厚,硬来丢丑卖乖,那又是何苦呢……”
白璧暇叹息痛苦,扼腕道:“难、难。”徐尔正忙道:“大人,想要跻身士林,一点不难啊,依老夫之见,其实您这进士考还是不考,乃是细枝末节,真正要紧的是修身养望……方能洗掉武人出身,来……我这儿点您一条路……”徐尔正官场本领非同小可,这段话娓娓道来,当真是引人入胜,处处玄机,直听得白璧暇欲罢不能,忙转过头去,怒喝道:“张勇!李成!还不快给徐大人挑行李去!”说着又紧紧握住徐尔正的手,慌道:“大人,你我一见如故,快请上船来,咱们今夜来个秉烛夜谈……”
甲板上脚步纷纷,两名大人边走边寒暄,几步路走去,已是相见恨晚。对崔轩亮等人已是视而不见。小茗、小秀却是重情义的人,她俩提着行李,来到崔轩亮面前,忍泪道:“崔少爷,谢谢你这几日的款待,我们……我们这就走了,请你多加保重,好好照顾你叔叔。”
一场苦海余生,崔轩亮经历了生离死别,如今见得两名婢女也要离开,忍不住又红了眼眶,他默然良久,方才低声道:“谢谢你们与我共度患难,我……我……”
想起此行一别,不知何年何月方能相见,崔轩亮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