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父子
居然从新任海皇苏摩的手里逃了性命回来,”巫彭喃喃,也似不可理解,“但居然没有逃回碧落海,反而一路找回了帝都来归队。看来,没有用过傀儡虫的鲛人,反而比一般的傀儡都更忠心耿耿呢!还是——”
元帅侧头看了云焕一眼,讥诮地笑了:“还是云少将你,对鲛人特别有吸引力呢?”
“潇回帝都了?”云焕低沉地问了一句,眼神复杂。
——为什么?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回来?
潇……为什么你还要回来!回来的话……回来的话……会被那一片血色所湮没的!
我早就已经将你丢弃了——一如巫彭丢弃了我一样。既然上天令你逃过了死亡,为什么还要回来?!你难道不知道只有离开我,离开这个云荒,回到那片蔚蓝之中,才会有你一生意义的所在么?
“是啊。”巫彭冷冷的笑了,眼里有冷酷的光,“不过,非常可惜,她不能归队了——在城门口她就遇到了巫谢,直接被抓到去充任了伽楼罗新的试验品。”
云焕蓦然睁开了眼睛,一瞬间里面的神色极为可怕。
“哟,愤怒了?”巫彭看到这样的眼神反而笑起来了,“看来你是真的在意那个鲛人啊。”
帝国元帅施施然转身走了出去:“只可惜,现在的你连自身都难保了——又能做什么呢?”
巫真云烛站在廊下,看着元帅从弟弟房间里返身而出,径自走向院门。她张了张口,却最终没有说出话来,手颓然的垂落。
那个名叫兰猗丝的冰族女子静默地随着巫彭转身,面无表情地离去。
“非常时期,请务必不要离开含光殿半步。”阖上门的时候,她听到巫彭说了最后一句话,声音已然是兵刀般的森冷无情,“踏出一步,刀剑无眼。”
含光殿的门轰然阖上,乍开的门缝里可以看到外面一片铁甲的寒光。
巫真的身子无力往后一倾,倚在廊下金丝楠木的柱子上,感觉从内心底下透出的无助和寒冷,云焰那个孩子受了方才一场惊吓,不知兰绮丝是怎样抚慰她的,至今还躲在自己的房间内呜呜咽咽地哭,令她一贯清明如水的心也开始感到了烦乱。
怎么办……怎么办?
事到如今,他们一家就像是被关在笼子里的鸟,插翅也难飞出这个帝都了——元老院甚至断绝了她再去向智者大人求助的唯一途径。
巫真靠在廊下,怔怔地抬头看着高耸入云的白塔,第一次感觉那是极遥远的地方。
她忽然苦涩地笑了起来:一度跻身于十大门阀的姐弟,看来是要从最高处直接摔下来了吧?这些年的荣华仿佛是一场梦,骤然而来又骤然而去,最终如梦幻泡影——如果一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当年自己还会不会离开朔方城,跟巫彭大人来到这里呢?
可笑那个时候,她还以为这会是他们家族翻身的最好时机。殊不知,踏入的却是一个地狱般可怖的斗兽场。
“……”房间内忽然传来沉重的撞击声,仿佛有什么落到了地上。
“弟弟!”她从沉思中惊醒过来,脱口惊呼,踉跄着冲入了房间,转瞬又呆住——
地上一片狼藉,床头柜、茶几、箱笼,一个个地被打开了,凌乱不堪。而在这一片混乱里,她看到自己的弟弟正在极力地拖着身子爬行,从窗边一点点挪动到墙角,一路的打翻室内所有东西。
她捂住了嘴,不让自己脱口惊呼——
她从来没有想过那个骄傲的弟弟做出这样的举动。他在做什么?
全身的肌肉已经溃朽,手足的关节也已经不能动,然而他却用肩膀顶着地面,死死将脸颊贴在地面上,用唯一可以活动的颈部和肩膀使力,就这样无声地一寸一寸慢慢挪了过来——然后,用牙齿咬住箱笼的把手,用力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