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云涌
到了云,就在瞬间化成雨,落回到地面和大海,重新化为氤氲的水气,飞向天空。
——所以他从来不畏惧“死亡”这件事。那应该是自然而然的事情,特别是作为舍弃了一切、作为复国军战士的他来说,从不去考虑这些。何况,鲛人都活得太久,很容易感到对这个世界的厌倦和绝望。他已经快要三百岁了。
然而,为什么眼前只是一片黑色?他死后到了哪里?
耳边有呼呼的风声,和奇怪的嗦嗦声,似乎在草中穿行。
“这是哪里?”他忍不住低低地发出声音来,不知道身在何处、有谁能回答他。
“啊呀!太好了,你醒了!”回应他的、居然是大得吓人的欢呼。然后他感觉身子忽然一沉、重重砸到了地上——那样剧烈而实在的痛楚、和坚实的大地的感觉,让他漂移的意识瞬间回复到了身体里。
眼睛看到的还是一片漆黑,然而,那空茫的黑色里,忽然闪现出了几点碎钻般的光亮。
——哦,原来……是夜空。
视线渐渐清晰,他笑了起来。猛然间,夜空消失了,一张满是笑意的脸充盈了他的视野,因为凑得太近而看起来有些怕人,张开的嘴里两排小小的贝壳般的牙齿,欢呼的声音也大得有些吓人。
那笙扔下拖着的木架子,跑到炎汐身边,看着他睁开的眼睛,欢呼。
“那、那笙?”好容易认出了面前的人,他费力地开口,问,“我……活着?”
那笙用力点头,笑得见牙不见眼,晃着怀里那一簇雪罂子残留的茎叶:“你没想到吧?我正好也有雪罂子!嘿嘿,厉害吧?我厉害吧?”
炎汐看着她的笑容,忽然苦笑了起来:“你、你知道……雪罂子,值多少钱么?”
“呃?应该很值钱吧?不然慕容那家伙怎么肯答应带我上路?”那笙倒是愣了一下,想想,回答,然后摇头,“不过再贵也毕竟一颗草,跟人命怎么能比?”
背后的伤口上火烧一般的刺痛已经消失了,全身裂开般的痛楚也开始缓解,雪罂子的药力居然那么迅速。炎汐躺在地上,摇了摇头:“人命?……咳咳,鲛人也算人么?”
“胡说八道!怎么不算?”那笙诧异,甚至有些愤怒,“慕容修那家伙就是鲛人的儿子,鲛人又怎么了?——个个都是美人,还活的比人长命,多好啊。”
“……”炎汐看了看她,本已为她是一无所知所以才会如此待自己,没料到这个中州少女居然也知道一些鲛人的事,却毫无偏见。他笑了笑,勉强坐了起来,拿树枝撑着身体站起:“我们到了哪儿了?要赶快去郡城才好。”
“嗯,前面就是官道了……我刚才拖着你走了五里路耶!厉害吧?”那笙指着前方的依稀可见的城郭,洋洋得意。
“辛苦你了,”炎汐低下眼睛,第一次向同伴以外的人道谢,“所有对于我们鲛人有恩的人、我们都永远铭记。”
“嘻,别那么一本正经——出门在外,相互帮忙是应该的。”那笙走过来想帮忙扶着他,正色,“如果没有别人帮我,我根本来不了云荒就死在半路了啊。”
说话间,触及炎汐的手,惊讶地发觉他的手臂居然依然冰冷。
“没事,鲛人的血本来就是冷的。”不等她发问,炎汐看出了她的疑问,回答,挣开了她的手,“我可以自己走,多谢。”
那笙看着他将肩背挺得笔直,一步步往前走,居然完全似没有受过垂死重伤的样子,不由咋舌,连忙跟了上去,忍不住好奇地发问:“哎呀,难怪你这么好看,原来也是鲛人——那么你哭的时候、掉下来的眼泪也能变成夜明珠么?变一颗出来让我看看好不?”
“……”炎汐无语,不知如何回答,对方是救命恩人,本来她提出任何要求自己都应该竭尽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