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狭路逢(2)
敌楼,城墙上满堆着各类守城器械,狼牙拍、床弩、绞车、擂木一应俱备,女墙上密布的射孔后都是阴森森的箭簇。镇军躲藏在鲜亮的盔甲背后,如同一枚枚银针在城头上闪亮。他们衣甲鲜明,刀枪明亮,手中各挺着拐突枪,抓枪和矬子斧钩杆,就连一只鸟也别想翻越这城墙。厌火上城号称永不陷落,确非虚妄。
羽衣把手掌压在眉头上,挡住那些灿烂的光后,她还能看到更远的一道灰线,那是下城的城墙。它就要矮小、简陋得多。上面游动的士兵仿佛一个个的小黑点,他们龟缩在竹子编成的竹皮笆后,装备简陋,服色各异,甚至连手中拿的武器也是千式百样。
再往远处,羽裳就无法看清黑点似的一个个人了,但在靠近城墙的边布满砂粒的红色开阔地上,她还能看到一整队耸动的人马排列而成的方阵。一色的黑马,装备着涂上黑漆的具装甲(注:重骑兵用的马甲叫做“具装甲”),黑盔黑甲,看上去整整齐齐、紧密得没有任何空隙。
在如此遥远的距离看去,方阵以一种可笑的速度,非常缓慢因而显得非常镇静的样子,朝正北面那片闪动着锐利金属光泽的海洋驰去。有一小簇骑兵举着白旄,作为方阵的先头部队。
羽裳知道,那是厌火城派出的谈判使团以及护送使团的卫队,但她并不清楚,那黑色方阵是由厌火城中最精锐的庐人卫组成的,他们护送着前往沙陀处谈判的代表不是别人,正是厌火城主羽鹤亭。
他们行进去的方向,是高高耸起在北门外的鹿门塬和龙首塬。这两座土塬,如同两扇大门,把守着厌火城通往青都的驿道,如今上下都笼罩着尘土和云烟。
阳光太猛烈了,就连那些蛮子也受不了,不得不把军队稍稍后退,在有林木的地方避暑。
阳光太猛烈了,视力最好的羽人观察他们也仿佛隔着层雾气。那些大军组成的海洋仿佛漂浮在空中,靠近地面的地方留下晃动的倒影。海面上则是无数金属的闪光。
这片杂色的海洋包围着厌火,窒息着城里人呼吸的愿望。沙陀展露出的力量,让号称永不陷落的厌火惊惶失措。
有人在她的身后说:“外面阳光毒,还是到屋内来休息吧。”
羽裳没有理会雨羡夫人的话,她的目光转到下城迷乱没有头绪的一片片屋顶中。风行云就在她的脚下,但她找不到他。
“我到这儿来,错了吗?”她想。那天早上,有位使女充满同情地悄悄告诉她,龙印妄早已失踪,其余的人根本不知道他抓来的那个小孩在哪里。她呆在这儿就完全失去了意义。
“外面阳光毒,会晒坏的。”又说了一遍。
“夫人,求你让我离开这儿。”羽裳说。
她突然转过身跪下来,给雨羡夫人磕了几个头,在台面上撞得咚咚作响。
雨羡夫人手足无措,连忙将羽裳拉了起来,只见一道细细的血柱从她头上流了下来。她急忙转身要叫人来。
羽裳死死地抓住她的袖子道:“别叫人来。您要是不让我走,我就死在这里了。”
“唉,”雨羡夫人连声叹气道,“你这妮子,这是何苦呢。外面兵荒马乱危险重重,男人们征讨攻忤,不是我们能明白的。女人活在世上,不就图个安逸有靠和无忧自在吗?你还是留在这吧。”
雨羡夫人紧捏着她的手,“乱世之中,能遇到羽大人,也算是一种福气了。要不是他,我和儿子岂能活到现在。”
羽裳愣了一愣:“你有儿子?”
雨羡夫人点了点头。
“鬼脸就是我的儿子,”她说,“但和羽鹤亭没有关系。”
羽裳迷糊了:“我不明白。”
雨羡夫人微微犹豫了一下,说起了自己的故事:
“我生在帝王之家,这辈子已注定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