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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天一早,乔在驱车前往圣塔莫尼卡时,一阵莫名焦躁袭上心头,这让他胸口紧得连气都喘不过来,他试着从方向盘上抬起一只手,赫然发现手指有如中风老人一般的颤抖不止。
他觉得自己就像从很高的地方往下坠落,他开的喜美轿车似乎驶离了道路,掉入了一个无底深渊。道路在他眼前无限延伸,轮胎与沥青路面摩擦出声,他无法使自己恢复稳定。那种坠落的感觉是如此的强烈且吓人,使他不得不松开踩着油门的脚而死命地踩下刹车。
一时之间交通大乱,因紧急刹车而造成轮胎磨地的尖锐声音伴随着喇叭声四面八万响了起来。从车旁经过的一个个驾驶司机,不是恶狠狠地瞪他,就是口出恶言大声咒骂,甚至比出猥亵的手势。这就是处于变动年代的洛杉矶,充斥着等待末日时的焦躁,个人一点轻微的流失,别人都会睚皆必报地回敬你。
坠落感仍未减轻,他的胃继续在翻搅,犹如穿着滑橇沿着一条险峻的滑道往下冲似的。虽然他独自一人在车里,但他听到旅客们的尖叫声。起初很模糊,后来声音越来越大。
那不是游乐场里寻找刺激的人们兴高采烈的尖声怪叫,而是真正慌张失措的惊呼。声音似乎很遥远,乔听到自己低声地说着“不要,不要,不要……”
他从车阵中寻了个空隙钻了出来,将车驶离路面,紧贴看护栏停靠在狭窄的路肩上。路旁青翠的夹竹桃树丛,像波浪般地摇曳生姿。乔役将引擎熄火,他一身冷汗,得靠深呼吸才喘得过气来。
车子里的空气明明没问题,他却嗅到一股烟味,他的舌尖甚至尝得过且过到那种混杂着燃烧油料、塑胶、树脂及金属的辛辣味。当地望着挤压在车窗上的夹竹桃浓密的红花绿叶时,它们却幻化成缕缕油烟。车窗也变成都市长方形有着双层玻璃的飞机舷窗。
如果不是过去一年曾有过类似的遭遇,乔一定会认为自己疯了。以前每两个星期会发作一次,有时一天会达三次,每次都十到三十分钟。他也看过心理医师,可是那种辅导治疗毫无助益可言。医生也开过减轻焦虑的药,可是乔不肯吃。他希望能感受到痛苦,那是他所仅有的。
乔闭上眼,用冰冷的双手紧捂着脸。他努力地想控制住情绪,但灾祸的情景却一幕幕在他周围展开,坠落的感觉越来越强烈,烟味也变得浓厚起来,旅客的尖叫声,就象鬼哭神嚎,所有的东西都在震动,脚下的地板、船壁、天花板,都发出恐怖的声音。
“拜托!”乔哀求道,他紧闭着眼,将手自脸上移开握成拳头置于身体两边。过一会儿,孩子们惊吓的小手紧握着他的手,乔也紧紧地握住它们。
孩子们当然不在车内,而是在那命中注定的班机座位上,乔瞬间置身在即将坠毁的三五三号班机上。每当这个症状发作时,他就会同时身处两地:一个在真实世界的车子内,另一个则在国家航空公司的七四七班机上。蜜雪儿坐在两个孩子中间,克莉丝和妮娜紧握住的是蜜雪儿的双手,而不是乔的。
飞机震动得越来越厉害,空中杂物四处乱飞:精装书、笔记型电脑、餐具、盘子、塑胶杯、酒瓶、铅笔、钢笔在机舱内四处弹跳。
蜜雪儿在咳嗽,一定是在催促孩子们低下头时被烟呛到。“低下头来,保护你们的脸!”
那些可爱的脸庞,七岁的克莉丝像她母亲一样,有着高高的颧骨和清澈的碧眼。乔永远也忘不了克莉丝上芭蕾舞课时脸上的喜悦之情,或是参加少棒比赛,走向本垒板准备打击时专注而斜睨的眼神。
妮娜只有四岁,小巧的鼻子配上蓝灰色的眼眸,一见到猫或狗,就会笑皱了脸。当看到她用小手捧着一只丑陋无比的蜥蜴,用一种惊奇和爱怜的眼光注视着这小东西时,任何人都会认为她就是爱神的化身。
“把头趴下,保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