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
从医院到医院,约翰尼蒙蒙胧胧地想,离开医院上魏泽克的车之前,他吃了一小片蓝色镇静剂,有点儿迷糊。从医院到医院,从个人到个人,从办公室到办公室。
他暗地里很喜欢这次旅行——这是差不多五年来他第一次离开医院。夜晚,很清爽,银河横贯天空,当他们一路南下时,半个月亮在树梢伴随着他们。汽车在寂静中低低地发出声响。海顿的乐曲轻轻地从车上的立体声录音机中传来。
坐着一辆急救车来到一家医院,坐着一辆卡迪拉克车去另一家医院,他想。他不让这个念头折磨自己。能沿着公路飞驶就够了,暂且不用想他母亲,想他的特异功能和那些窥探他灵魂的人,魏泽克不说话,偶尔跟着乐曲哼几下。
约翰尼看着星星,看着寂静无人的公路,这公路在他们面前不停地伸展着。在奥古斯塔,他们经过一个收费站,魏泽克交了一次钱。然后他们又继续行驶——加德纳-萨巴图斯-利维斯通。
五年了,比某些被判刑的杀人犯在监狱中度过的日子还长。
他睡着了。
做梦。
“约翰尼,”他的母亲在梦中说……“约翰尼,让我更好些,让我更富有些。”她衣衫槛缕,在地上向他爬来。她脸色苍白,血从她膝盖涔出,白色的寄生虫灾她稀疏的头发上蠕动,她向他伸出颤抖的手。“上帝赋予你力量,”她说,“这是很大的责任,约翰尼。很大的信任。你应该无愧干此。”
他拉住她的手,紧紧握着,说:“魔鬼们,离开这个女人。”
她站了起来。“痊愈了!”她喊道,声音中充满了奇怪而可怕的胜利感,“痊愈了!我的儿子治愈了我!他将完成伟大的事业!”
他试图争辩说,他不想做伟大的事业,不想治疗谁,也不想预测未来或发现那些失去的东西。他想告诉她,但舌头却不听使唤。接着她从他身边走过,沿着铺着石子的路走下去,她的姿势既敬畏谦卑,又傲慢无礼,她的声音像小号一样响着:“得救了!救世主!得救了!救世主!”
他惊恐地看到,有几千,也许有几百万人跟在她身后,所有这些人要么是残废了,要么处于恐惧中,那个肥胖的女记者也在那里,想知道1976年谁是民主党总统候选人;有一个瞎眼的农民拿着他儿子的一张照片,一个穿着空军制服的微笑的年轻人,这年轻人1972年在河内上空失踪,他想知道他的儿子是死了还是活着;一个长得很像莎拉的年轻妇女脸上挂着泪水,举着一个脑积水的婴儿,婴儿头上青筋毕露,像未日审判书;一个老人因为关节炎手指粗得像棍子一样;还有其他人。他们排了几英里长,耐心地等着,他们那种迫切的需要会杀了他的。
“得救了!”她母亲的声音令人信服地传来,“救世主!得救了!得救了!”
他试图告诉他们,他不会治疗也不能拯救,但在他张口否认前,第一个人把手放在他身上,使劲摇他。
真有人在摇他,魏泽克的手握着他的手臂。淡桔红色光充满了汽车,把车内变得和白天一样——这是一种恶梦似的光,把山姆和气的脸变成了一个恶魔的面孔。有那么一瞬,他以为恶梦会继续下去,然后看到那来自停车场的灯光。显然,在他昏迷期间,他们把白色的灯换成了那种古怪的桔红色,照在皮肤上像胭脂。
“我们在哪儿?”他声音沙哑地问。
“医院,”山姆说,“坎布兰德总院。”
“噢,太好了。”
他坐起来。,梦似乎片片断断地从他脑中滑落,但仍有些碎片留在那里。
“你准备好进去了吗?”
“好了。”约翰尼说。
他们穿过停车场,蟋蟀在草丛中轻声叫着,萤火虫划破黑暗;他脑中仍残留着他母亲的形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