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伦克纳·昂纳白永远不会忘记这个下午。自从认识维多利亚·史密斯,这么多年来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她近于歇斯底里大发作。中午刚过不久,微波通讯线路上便传来紧急报告,是舍坎纳·昂德希尔。他置一切军用通讯优先级别的规定于不顾,将绑架的消息告诉了将军。史密斯甩下电话,把手下紧急招集起来。突然间,伦克纳·昂纳白发现自己从一个项目主管摇身一变,干起了类似……军士长的活儿。伦克纳调出将军那架有三台螺旋桨的座机,又和下级职员检查了一遍各项安全措施。他才不会让自己的将军冒风险呢。敌人最喜欢制造这类紧急情况,等你的眼睛只盯着这件紧急情况,其他一切都顾不上了,到那时,他们才会朝真正的目标下手。
三桨飞机只用了不到两个小时便从陆战指挥部飞到普林塞顿。但这架飞机不是空中指挥中心,现有的预算负担不起这类设备。所以,在这两个小时内,将军只有一条速度很慢的通讯线路。将近两个小时,完全脱离陆战指挥部庞大的指挥通讯网络,普林塞顿虽然也有类似的指挥中心,但在飞机上却无法利用。两个小时里只能收到一些片断情报,并以此为基础,竭力组织起各方面协调的行动。两个小时的沮丧、恼怒和焦躁。好不容易挨到着陆,下午已经过去了一半,还得花另外半个小时,最后总算来到山顶大宅。车子还没停稳,舍坎纳·昂德希尔已经拉开车门,催促大家赶紧下车。他一把拽住昂纳白,对将军道:“谢天谢地,你把伦克带来了。我太需要你们俩了。”他带着他们疾步穿过门厅,将他们拉进他在一楼的房间。
这些年来,昂纳白无数次目睹过舍坎纳处理十分棘手的问题:跟遨弗人的战争进行到一半时怎么花言巧语打入陆战指挥部;领导踏进深黑期的远征;跟保守派作斗争。舍坎纳并不是每次都能取得胜利,但不管什么时候,他总是满怀信心,一肚子出人意料的主意,满脑子异想天开。每件事都是一次了不得的实验机会,一次奇妙的探索。哪怕失败的时候,他也能从失败中看到机会,开始另一次更加有趣的实验。可是今天……今天的舍坎纳是个绝望的人。他向史密斯伸出手去,头和手臂哆嗦得比平时厉害得多。“肯定能想出个办法找到他们,肯定能行。我有电脑,还有直通陆战指挥部的计算机链接。”这些设备平日里让他如虎添翼,“我一定能把他们平平安安救出来。我知道,绝对可以。”
史密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良久,她走近丈夫,伸出一只胳膊,搭在舍坎纳肩上,轻轻抚着他的背毛。她的声音很轻,很沉重,像一个士兵抚慰自己即将崩溃的战友。“不,亲爱的,你能做的已经都做过了。”房间外,下午的天色渐渐阴沉下来。一阵风呼啸着吹进半开的窗户,植物摇晃着拍打窗格。透过层层乌云和灌木丛射进来的阳光丧失了其他色彩,只剩下阴惨惨的暗绿。
将军站在那儿,和丈夫面面相觑,谁都没有开口。恐惧和惭愧在他们之间来回反射,昂纳白觉得自己几乎可以触到这种情绪。然后,突然间,舍坎纳崩溃了,紧紧抱着她,发出嘶嘶的抽泣声,和风声混在一起。除此之外,房间里鸦雀无声。片刻之后,史密斯抬起后背的一只手,轻轻向昂纳白摇了摇,示意他暂时出去。
昂纳白向她点点头。长毛绒地毯上撒满玩具,有的是孩子们的,有的是舍坎纳自己的,但昂纳白到底还是没踩上任何一件,无声地离开了房间。
在太阳落山和雨云密集的双重作用下,黄昏变成了夜晚。昂纳白没注意到天色的变化,设在宅子里的指挥中心只有几个向外凸出的小窗口。昂纳白到达那里后过了差不多半个小时,史密斯才匆匆赶来,对敬礼的下级们点点头,在昂纳白旁边的栖架坐下。他用肢腿朝她比划了个探询的姿势,她耸耸肩,“舍克不会有事的,军士长。他去他的学生那儿了,做他现在能做的事。情况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