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事十
转动着的闪亮的车轮,很难看清轮上的辐条。可是现在轮子不在转。我眼前的是一个奇特的线条结构:两条在太阳穴旁高高挑起的黛眉,构成一个嘲讽的尖三角,从鼻端到嘴角有两道很深的皱纹,构成一个角尖朝上的三角。这两个三角相互对峙着,在整个脸上划上了一个像十字架似的大叉,一个令人感到不快、刺激人的 X。轮子开始转动了,辐条转动着连成一片……
“看来您没去护卫局吧?”
“我去了……我没能去,我病了。”
“哦。我就知道,总会有什么事使您没去成,至于是什么事倒无所谓(露出尖利的牙,微微一笑)。可现在您可捏在我手里了。
您还记得吧:‘任何号码如果48小时内隐情不向护卫局报告,将被认为是……”
我的心扑通一跳——肋骨的铁条都挤弯了。我简直是个孩子,傻得就像个孩子,上她当了。我傻呆呆地一声不吭。我觉得自己落进了一张网里,用手扯用脚踹都无济于事……
她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她按了一下键钮,屋墙四周的窗帘轻轻地咔咔响着垂了下来。我和外界隔断了——只单独和她呆在一起。
I站我背后的柜子旁,悉悉簌簌地脱下制服——我听着,全神贯注地听着。突然我想起了一件事……不,它只是一闪念,只出现了0。01秒的时间……
不久前,曾让我计算过一种新型街道音响振动膜片的曲率(现在这些外观精美的膜片已在所有的街道上为护卫局服务——将人们的街谈巷议录下音来)。我记得,安装在里面的粉红色的振动薄膜是一只奇特的耳朵。现在我正是这样的膜片。
现在她领口上的按扣吧嗒一声扯开了——接着是胸上的,然后再往下。玻璃丝织品簌簌响着滑过肩膀、膝盖,落到地板上。
现在我听见(这比用眼看更清楚)从浅灰蓝的那堆丝质衣服里,跨出一条腿来,然后又跨出另一条腿……
绷得紧紧的膜片在索索发颤,记录着这里悄无声息的一切。
不,记录的是心脏不断一下下撞击在铁条上当当声。我听见——我看见:她在我背后思忖了一秒钟。
现在是柜门的声音,又有个什么盖子碰响了,接着又是丝质衣服悉悉簌簌……
“好了,请吧。”
我转过身去。她穿着一件飘飘然的杏黄色的古式衣裙。她穿上这件衣服,比不穿时要可恶一千倍。薄薄的衣服后面尖尖地耸起两个尖峰,像火力微弱的两块煤,泛出粉红的颜色,还有两个圆圆的柔嫩的膝盖……
她坐在一张低低的软椅里。她前面的那张方形小桌上,是一个盛着绿色毒液的小瓶和两个高脚小酒杯。她含着一根细细的纸管,嘴角喷着烟——古时候称这为抽烟(现在管这叫什么我一时记不得了)。』膜片还不停地震颤着。胸膛里的锤子敲击着烧得通红的铁条。我清晰地听到每一声撞击声……她会不会也听到了呢?
可是她只是神态安然地吸着烟,静静地不时朝我投来几眼,漫不经心地把烟灰抖落在我的粉红票子上。
我尽量冷静地问她道:“我说,既然如此,您为什么要登记我呢?干吗让我来这儿?”
她仿佛没听见。拿起小瓶往杯里斟酒,呷了一口。
“真是好酒。您来点儿?”
这时我才明白,这原来是酒。突然,昨天的情景又在脑际闪现了:大恩主那只冷冰冰的铁石巨掌、炫目的亮闪闪的利刃,还有立方体高台上的那个仰面摊手的躯体。我感到一阵战栗。
我对她说:“您听我说,您不是不知道,凡是吸食尼古丁,特别是烈酒的人,大一统王国可不轻饶……”
两道黛眉高高挑到太阳穴——一个嘲讽的尖三角。她说:“痛快地杀掉几个人比让许多人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