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事三十五
可笑:他们要把你们从问号里解放出来,那些弯弯扭扭像蛆虫的问号正折磨你们,而你们却在这里听我说话。快些上去,去接受伟大的手术吧!我一个人将留在这里,与你们毫不相干!你们别管了,我要自己去追求,而不愿让别人为我去争取,如果我争取的是不可能的……”
响起了另一个声音,沉重而缓慢:“啊哈!争取不可能的?这就是说,你追求的是愚蠢的幻想,你想任这些幻想在你面前耍花招?不,我们要逮住它们,让它们动弹不得,然后……”
“然后,吃掉它们,再倒床睡去,鼾声大作。这时在你面前会出现一个新玩意儿。听说,古代有一种动物叫驴子。人们要想让它不停地向前走,就要在前面车辕上,在驴子面前,吊一根胡萝卜,但又不能让它咬到。要是让它咬到了,那它就把萝卜吃了……”
忽然钳子松开了,我冲到中间她讲话的地方。就在这个时候你推我挤地乱了起来。后面有人喊叫道:“他们来这儿啦!他们来啦I”灯光闪了一下就灭了。有人剪断了电线。到处是如潮的人流、喊叫声、呼哧声、脑袋、手指……
我不知道,我们在地下铁道里乱哄哄呆了多久。最后,才摸到了台阶,看到了昏暗的光线,慢慢愈来愈亮了;于是我们像扇形似的四散往街上跑去……
现在,我只是一个人。刮着风,灰暗的暮霭低垂下来,简直就要落在你头上。在人行道湿漉漉的玻璃板底下很深的地方,倒映着灯光、房墙和移动着脚步的憧憧人影。我手里的那卷稿纸格外沉重,它拽着我往下沉。
在楼下大厅里,桌子那儿还是不见Ю。她的房间也空荡荡的,黑着灯。
我上楼回到自己屋里,打开灯。紧紧箍着的太阳穴怦怦地跳。我还在那套在脑袋上的圆箍里来回兜圈子;桌子、桌子上那卷白色稿纸、床、门;桌子、那卷白色的稿纸……我左边的房间里垂着窗帘。右边可以看见一个满是疙瘩的秃脑袋,额头像一个巨大的黄色抛物线,正埋头读书。额上是一行行字迹模糊的黄字,那是额上的皱纹。我们有时目光遇到一起,这时我总觉得,他额头上写的是关于我的事。
……事情发生在21点整。 Ю来了,是她自己来的。清晰地留在我记忆中的只有一个细节:当时我喘气声特别响,我都听见自己的呼哧呼哧的声音。我想小声些,可是不行。
她坐下来,把膝盖中间的制服裙扯平。粉红的褐色鱼鳃抖动着。
“啊,亲爱的,这么说,您真的受伤了?我一听说,马上就……”
那截活塞杆就在我面前的桌上放着。我倏地站了起来,气喘得更粗了。她也听见了,话说了一半就打住了。不知为什么她也站了起来。我已经看准了她脑壳上我该下手的地方,可是嘴里觉得甜得发腻……想找块手帕,但是没找到手帕,就把口水吐到了地板上。
右边那位(额头上布有写着我事的黄色皱纹)总在窥伺我。
我不能让他看见,如果他朝这边注意看,我更受不了。我按了一下电钮,其实我并没有下窗帘的权利,但是现在反正什么无所谓了,窗帘落了下来。
不消说,她感觉到了,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她朝门外冲去。但是,我截住了她。我呼呼喘着粗气,目光一秒钟也不离开她脑壳上的那块地方……
“您……您疯了!您不能这样……”她往后退去,一屁股坐了下来,准确地说,她倒在了床上,索索抖着把合十的手掌塞在两个膝盖中间。我浑身是劲,眼睛还是紧盯着她不放,慢慢伸出手(只一只手在移动),抓起了活塞杆。
“求求您!只要等一天,只要一天!我明天,明天,我就去,把一切都办妥……”
她在说什么?我已扬起了手……
我认为,我把她打死了。我不相识的读者们,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