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教师
烧把自己灌得 烂醉,拿孩子出气,每天一小揍三天一大揍,直到上个月的一天 半夜,抡了根烧火棍差点把宝柱的命要了。郭翠花更惨了,要说 她妈还是正经娶来的,这在这儿可是个稀罕事,男人也很荣光了, 可好景不长,喜事刚办完大家就发现她是个疯子,之所以迎亲时 没看出来,大概是吃了什么药。本来嘛,好端端的女人哪会到这 穷得鸟都不拉屎的地方来?但不管怎么说,翠花还是生下来了, 并艰难地长大。但她那疯妈妈的病也越来越重,犯起病来,白天 拿菜刀砍人,晚上放火烧房,更多的时间还是在阴森森地笑,那 声音让人汗毛直竖……
剩下的都是外村的孩子了,他们的村子距这里最近的也有十 里山路,只能住校了。在这所简陋的乡村小学里,他们一住就是 一个学期。娃们来时,除了带自己的铺盖,每人还背了一袋米或 面,十多个孩子在学校的那个大灶做饭吃。当冬夜降临时,娃们 围在灶边,看着菜面糊糊在大铁锅中翻腾,灶膛里秸杆桔红色的 火光映在他们脸上……这是他一生中看到过的最温暖的 画面,他会把这画面带到另一个世界的。
窗外的田垅上,在那圈娃们中间,亮起了几点红色的小火星 星,在这一片银灰色的月夜的背景上,火星星的红色格外醒目。
这些娃们在烧香,接着他们又烧起纸来,火光把娃们的形象以桔 红色在冬夜银灰色的背景上显现出来,这使他又想起了那灶边的 画面。他脑海中还出现了另外一个类似的画面:当学校停电时 (可能是因为线路坏了,但大多数时间是因为交不起电费),他 给娃们上晚课。他手里举着一根蜡烛照着黑板,“看见不?”他 问,“看不显!”娃们总是这样回答,那么一点点亮光,确实难 看清,但娃们缺课多,晚课是必须上的。于是他再点上一根蜡, 手里两根举着。“还是不显!”娃们喊,他于是再点上一根,虽 然还是看不清,娃们不喊了,他们知道再喊老师也不会加蜡了, 蜡太多了也是点不起的。烛光中,他看到下面那群娃们的面容时 隐时现,象一群用自己的全部生命拼命挣脱黑暗的小虫虫。
娃们和火光,娃们和火光,总是娃们和火光,总是夜中的娃 们和火光,这是这个世界深深刻在他脑子中的画面,但始终不明 其含义。
他知道娃们是在为他烧香和烧纸,他们以前多次这么干过, 只是这次,他已没有力气象以前那样斥责他们迷信了。他用尽了 一生在娃们的心中燃起科学和文明的火苗,但他明白,同笼罩着 这偏远山村的愚昧和迷信相比,那火苗是多么弱小,象这深山冬 夜中教室里的那根蜡烛。半年前,村里的一些人来到学校,要从 本来已很破旧的校舍取下掾子木,说是修村头的老君庙用。问他 们校舍没顶了,娃们以后住哪儿,他们说可以睡教室里嘛,他说 那教室四面漏风,大冬天能住?他们说反正都外村人。他拿起一 根扁担和他们拚命,结果被人家打断了两根胁骨。好心人抬着他 走了三十多里山路,送到了镇医院。
就是在那次检查伤势时,意外发现他患了食道癌。这并不稀 奇,这一带是食道癌高发区。镇医院的医生恭喜他因祸得福,因 为他的食道癌现处于早期,还未扩散,动手术就能治愈,食道癌 是手术治愈率最高的癌症之一,他算拣了条命。
于是他去了省城,去了肿瘤医院,在那里他问医生动一次这 样的手术要多少钱,医生说象你这样的情况可以住我们的扶贫病 房,其他费用也可适当减免,最后下来不会太多的,也就两万多 元吧。想到他来自偏远山区,医生接着很详细地给他介绍住院手 续怎么办,他默默地听着,突然问:
“要是不手术,我还有多长时间?”
医生呆呆地看了他好一阵儿,才说:“半年吧。”,并不解 地看到他长出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