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1
乎是个小矮个儿,每次站在他身边时才发现,艾比斯先生至少有六英尺高,只不过他总是像鹤一样弯着腰。影子这会儿坐在他对面,隔着闪亮的红色桌面,全神贯注地盯着这个男人的脸。
“所以,大型殡葬公司进入一个地区以后,会买下当地殡仪馆的名字。他们会付钱给殡仪馆的负责人,留用他们,制造出人性化、差异化服务仍然存在的表象。但那不过是墓碑石上的顶尖儿罢了。事实是,大殡葬公司的所谓本地化,跟麦当劳的本地化完全是一回事。但我们却是真正的独立经营的殡仪馆。我们自己做全套的尸体防腐处理,而且是国内尸体防腐做得最好的一家。当然啰,除了我们自己,没有人知道这一事实。我们从来不接火葬业务。如果有自己的火葬炉,生意会好很多。但我们有自己精通擅长的东西,火葬与之格格不入。我的生意合作伙伴总是说,主给了你一份天赋或技能,你就有义务去使用它,还要把它用得最好。你赞成这个观点吗?”
“我觉得很对。”影子说。
“主将统治死者的力量赐予我的生意合伙人,正如他将驾御文字的技能赐予我一样。文字,好东西呀。知道吗?我自己也写故事,不是什么文学作品,只是自娱自乐,人生的一些记录而已。”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影子正想问自己是否可以有幸阅读其中的一本记录时,他又接着说下去,“不管怎么说,我们给人们提供的是具有连续性的服务:艾比斯和杰奎尔殡仪馆在这里存在已经超过二百年了。当然,我们两个并不总是顶着殡仪馆经理这个头衔。早些时候,我们被人称为殡仪业者,再早一些时候,我们被叫做掘墓人。”
“在那之前呢?”
“这个嘛,” 艾比斯先生笑了,笑容中只有一点点自鸣得意,“我们两个的合作可以追溯到很久很久之前。不过,直到南北战争以后,我们才在这里找到了自己的位置。那个时候,我们的殡仪馆专门为附近的有色人种家庭服务。在那之前,没有人认为我们是有色人种,只觉得我们是外国人,有点异国情调,肤色比较深,但没人觉得我们是黑人。但是,战争结束之后,没过多久,人们就不再记得曾经有一段时间我们被人当作黑人。我的合伙人,他的皮肤颜色比我更黑,但这个观念的转变还是很容易。真的,别人把你看做什么人,你就是什么人。现在,他们又管黑人叫非裔美国人了。这个词儿我感觉真怪,让我想起那些从奥斐、努比亚等地来的人。其实我们从来不觉得自己是非洲人——我们是尼罗河人。”
“这么说你是埃及人喽。”影子说。
艾比斯先生撅起下唇,来回摇头,仿佛脑袋安在弹簧上,正有节奏地来回摆动,摆到这边,就从这个角度看问题,摆到那边时又换了个角度。“你的话,既正确又错误。在我看来,‘埃及人’这个称呼指的是现在居住在那里的人,那些在我们的陵墓和宫殿之上建造城市的家伙。他们长得和我很像吗?”
影子耸耸肩,没有回答。他见过长得和艾比斯先生很像的黑人,也见过晒黑肌肤后、和艾比斯先生的相貌没什么区别的白人。
“咖啡蛋糕味道怎么样?”餐厅女侍走过来为他们加满咖啡。
“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蛋糕。”艾比斯先生客气地说,“请代我向你母亲问好。”
“我会的。”她说着,急匆匆走开。
“如果你是殡仪馆经理的话,别问候任何人的健康。他们会以为你也许是在寻找生意机会呢。”艾比斯先生压低声音说,“好了,我们去看看你的房间收拾好没有。”
饭后,他们并肩走在夜色中,呼吸在空中凝成白色的雾气。经过的商店橱窗里,圣诞节的装饰灯闪闪发光。“你们真好心,收留我住下来。”影子说,“真是谢谢你们。”
“我们欠你的雇主一点人情。再说,主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