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暗感叹。在场的人,连张守约这样的人物,都没能看透仁多澣的心机。但是石越心里,却明镜也似。仁多澣犹豫这么久,终于走出向宋朝乞兵之事,其实是他目前情势下所能走的最好的一步棋。
仁多澣心知自己与梁氏势同水火,梁氏父子既然挟天子以令诸侯,在西夏所忌惮之人,不过仁多澣与禹藏花麻。而禹藏花麻毕竟是降蕃,在各部落中影响力远不及仁多澣,因此梁氏父子果真想牢牢控制西夏之局势,甚至有朝一日取而代之,就不能不除去仁多澣。除非仁多澣能有足够的力量,来制衡梁乙埋。但是考虑到一个日渐强大起来的宋朝的存在,以仁多澣的智慧,就一定能想明白——别说他自己没有足够的力量与梁氏父子达成平衡,纵然有,他也没有这个机会。宋军一旦挥师伐夏,首当其冲的,就是他仁多族的力量。且不说到时候梁乙埋父子就有借口将他置于统一指挥之下,纵然梁氏父子给他方面之权,他也必然陷入两难之境地——如若消极作战,放任宋军长驱直入,他在诸部落中必然威信下降,他仁多澣也难免成为众矢之的;而若积极抵抗,他的家底就不可避免地要在与宋军的苦战之中消耗殆尽,即便西夏最后赢得了这场战争,他仁多澣也会成为梁乙埋收拾的对象。
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仁多澣最好的选择,就是公开站在梁乙埋的对立面,以博取所有梁氏的敌人、夏主的同情者与支持者的同情。他以一种孤臣的姿态,引宋军进入西夏,让宋军与梁乙埋父子去肉搏。而他却可以保持一个微妙的地位,倘若宋军得胜,他就是引宋军入夏的功臣,宋朝绝对不会吝啬对他爵赏,甚至宋朝在胜利后,还可能要借助他的力量来统治西夏地区——在西夏的内部,他也可以有自己的解释,到时候他只要装模作样地和宋朝“据理力争”一番,就可以交代过去,那是宋朝无耻地欺骗了他,利用了他,胜利者本来就不受指责,何况他还是“情有可原”;而即便是西夏打赢了这场战争,他也不用担心,因为他并没有公开降宋,他的目的是如此冠冕堂皇,他是拯救被幽禁的皇帝而失败的英雄!“英雄”的实力不会有损伤,甚至可能会有加强——石越敢肯定,一旦宋军失败,最先反戈一击的一定是仁多澣;而梁乙埋的力量却会在与宋军的战争中削弱。得到各部落首领同情的仁多澣,在那时候,甚至还有机会与梁乙埋父子形成新的平衡,共同分割统治西夏的大权。
以仁多澣的算计,在这一局宋夏博弈的棋局中,他仁多族竟是绝对的胜利者。
但石越却看透了这一点:虽然仁多澣引宋兵入境,但是在“纲常人伦”大义的掩护下,仁多澣却并没有将自己绑上宋军的战车,而巧妙地将自己处于一种“局内中立”的位置,实在称得上是玩弄权术的高手。
仁多澣的这份机心,实实在在地骗过了许多人。
石越接过丰稷递过来的仁多澣写给皇帝的奏章,放到帅案上,目光不断地在仁多保忠三人身上移来移去。他在心里盘算着到底可以多大程度将仁多澣绑到宋军的战车上来。“不出力气就想占尽便宜,这世上岂有这么便宜的事情?”石越在心中暗骂道,“你便是狐狸,我也要给你榨出油来!”
一面想着,石越一面问道:“仁多统领忠心可嘉,乱臣贼子,的确人人得而诛之。然而自古以来,便没有空手乞别家出兵的。”
仁多保忠说了半天,石越脸上虽然感动,但张口一句话,便又回到了赤裸裸的利益上面来了。他在心里暗骂了一声,口里却谦恭地说道:“下邦国王曾言,若大宋能出兵平梁氏之乱,愿以河南之地敬献朝廷。此事乃是文将军亲耳所闻。”
“打白条吗?”石越在心里头冷笑起来,“那地方我若能夺到,你‘敬献’不‘敬献’有何关系?我若夺不到,难道我还真指望着你‘敬献’不成?只是也不能将仁多澣这老狐狸逼得太急,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