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陛下三思之。”
司马光可谓言辞恳切。从为天下理财的角度来看,身为户部尚书的司马光,对与西夏的战争始终无法表示支持。在他与以他为代表的相当一部分士大夫看来,这种战争不仅没有意义,而且不能给人民与社稷带来任何好处,是典型的忘本逐末的做法。相反,对于薛奕统率的海船水军在海外的扩张,司马光等许多大臣的态度却有了微妙的变化,相比大宋朝要向西部与北部扩张所要遇到的阻力与付出的代价而言,此时宋朝海船水军在凌牙门以东的海域,轻轻松松就取得了压倒性的优势,而且,更重要的是,谋求这种优势不仅不扰民,还能带来巨大的利益。海外贸易的税收已经超过全国总税收的百分之十,便是最有说服力的说辞。
司马光已经隐约意识到,与其向西,向北,还不如向东,向南。
大宋在西夏发动一场大规模的战争,人民就必须忍受物价飞涨的痛苦。一个如宋朝这样的文明国家,与其他国家打传统的大陆战争,至少在短期内,是绝不可能盈利的。打仗就是以财富换安全。但是宋朝的海船水军若要在凌牙门发动一场大规模的灭国之战,莫说汴京,便是两浙、广州的粮价,都不会受到多大的影响。输了动摇不了国家的根本,赢了国家就能享受利益,或者这样的战争,更适合大宋。
但是,标榜为汉、唐的继承者,代表着华夏的正朔,大宋的君臣们,绝大多数都不可能将自己的目光从西夏与辽国身上移开。更何况,这两个国家的存在,还代表着边境的威胁与不安全。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太祖皇帝的名言,大宋几乎是家喻户晓。忍气吞声这么久,好不容易有一个彻底扭转乾坤、一洗耻辱的时候,岂能轻易放弃?!
赵顼是为什么要变法图强?
在皇帝赵顼的心中,还有更深的隐痛——这个伤疤尽管整个大宋只有极少数人知道,也从来没有人敢提起,但直到雪耻的那一天,它永远是宋朝任何一个想要有所作为的君主最耿耿于怀的耻辱。
大宋的太宗皇帝,是在与辽军的战斗中受伤,疽发驾崩的!
欲图契丹,当先灭西夏。
赵顼的决心不可动摇。祖宗的耻辱,必须用胜利来雪洗。
“卿不必多言。便是砸锅卖铁,朕亦要打赢这一仗!”皇帝如此向他最重要的臣子们如此宣布着,“汉唐故土,绝不能久染膻腥!”
“陛下英明!”崇政殿中,所有的臣子都拜了下去,高声附和着皇帝的豪情壮志。只有司马光屹然不动,目光平静从容地望着皇帝。
赵顼亦不以为意。他早已习惯他这些臣子的脾气。平心而论,赵顼称得上是史上少有的能优容大臣的君主。他将目光转向他的枢密使与枢密副使们。
文彦博微微躬了下身子,沉声道:“陛下,枢密会议商议的结果,臣等已具表上呈。”
“朕已读过。”赵顼点点头,由年高德劭的军中宿将、元老们组成的枢密会议,是一个没有决定权的参谋机构,专门就军事方面的问题讨论,提出建议供皇帝参考决策。枢密会议对于伐夏有种种意见,但有一点却是统一的:天予弗取,反受其咎。
但是身为枢密使的文彦博,在伐夏的问题上,内心却有点矛盾。他懂军事,但却并不是一个武人,而是一个名臣。所以,一方面,他有着与司马光同样的担忧,担心无法速战速决,久拖不下,使国家陷入泥潭;另一方面,曾经久历西事的文彦博,与枢密会议的那些元老宿将们一样,亦无法放弃这样的天赐良机。
这样的机会,一百年间也只会有这么一次。
况且,文彦博也明白,宋军是有很大可能打赢这一仗的。宋朝为了这场战争,准备了许久了。熙宁十一年以来,陕西路通过种种手段陆续储存了四百多万石粮食,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