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念,却也同时发生了不易觉察的改变。他更加坚信,灵武、燕云,不应当成为宋朝的历史包袱,汉唐有汉唐的特征,但是大宋可以有自己的选择。他全力支持军队的改革,一支更有战斗力的军队,可以保障大宋的安全。但是,若有希望谋求与西夏、契丹的和平相处,便没有必要选择战争——毕竟,现在宋朝对西夏与契丹,都不必支付那耻辱性的“岁赐”了。他致力追求的大宋,是一个政府能力行节俭,人民能丰衣足食、享受教化的国家。这样的国家,才是司马光理想中,不逊于三代之治的社会;这样的国家,只会让远方的蛮夷们羡慕向往,而绝不敢轻易侵犯,纵然受到侵犯,大宋也有能力给予有力的回击。冒着财政破产的危险,打一场必要性也许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大的战争,身为中国历史上最优秀的历史学家之一,司马光更相信朝廷是被历史蒙住了双眼。
司马光也并不是一个完全回避战争的书呆子。他的观念也在微妙地发生着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转变。他其实并不是回避战争,而是不知不觉中,他已经接受了这样一种观念:战争必须划算,主动发动的战争,它的风险要尽可能地可以控制。对于向南方、向海洋的扩张,司马光由最开始的疑虑,已经渐渐转变成默默地支持。身为户部尚书,他比旁人更敏锐地觉察到了海洋战争与大陆战争的区别。
但在这一点上,以整个大宋而论,司马光是孤独的。
皇帝的脸色变得阴霾起来。
吕惠卿有几分不屑地瞄了司马光一眼,“迂腐!”他在心里暗骂了一声,然后朗声说道:“战争之胜负,陛下可问诸文枢使与吴兵部;微臣所敢保证者,是朝廷定可以筹集军费,以供前线之需。”
“卿有何良策?”赵顼喜动颜色。众人尽皆侧目。只有司马光微微哼了一声。
“朝廷今日之积蓄,足以支半年至一年之用。以今岁、明岁之岁入结余,再适当增发交钞,民不用加赋,而军费自足。”吕惠卿自信地说道。
“再增发交钞?!”冯京几乎被唬了一跳,“陛下,交钞无本,不得印发!否则后患无穷!”
“百姓焉知有本无本?”吕惠卿反问道,“只要朝廷继续允许以交钞交税,交钞与铜钱何异?战胜之后,以一年节省之军费,足以补上。”
冯京顿时无辞以对。
司马光心里明知吕惠卿说的是歪理,但是亦苦于无辞反驳。犹豫了一下,终于决定不要自取其辱。虽然知道滥发交钞的祸害——这是有过一些先例的,但是司马光亦意识不到这样做究竟会有多严重的后果。
文彦博只是怔了一下,与吴充对视了一眼。他们二人都绝非不懂民生财政的武人,亦知道增发交钞,实是一件危险的事情。但是这至少要好过“因粮于敌”的夸夸其谈。大不了,废掉交钞便是,这样的先例亦并非没有。虽然不是善政,但亦算是一时权宜之计。如吕惠卿所言,若能隐瞒过去,亦未必不可能呢。
赵顼亦赞道:“只要处分得当,亦是奇谋。”
“陛下,故臣以为,最重要的事情,还是如何用兵,以何人为帅。”吕惠卿顺着皇帝的话说道,“只要能打赢,这些代价值得付出,困难亦可克服。但若不能称心如意,后果不堪设想。选将用兵,实是至关重要。”
吕惠卿抛出这个议题,所有人顿时都怔住了。计算军费开支,需要调拨之军队与役夫若干,如何用兵,何人负责粮草,何人负责转运,如何应对辽国……这等等事宜,的确是大家预料当中都要讨论的问题。
但是,“选帅”,却绝非是预定议题的内容之一。
虽然吕惠卿将选帅用兵绑在一起抛出来,但是在场之人,谁听不懂背后的含义?汴京流传的流言,立时浮上所有人的脑海——听说有不少大臣上疏,反对石越担任伐夏的主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