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王谷笑着回了一礼,道:“你我故交,不必论这些虚文。”
“还是世用兄洒脱通达。”蔡京笑着又请王谷坐了,令人换了茶水点心,方笑道:“那我也将那些浮俗权且抛开。此番劳驾兄台移趾,一是受舍弟之托,我家七哥与君家玉女的婚事,草帖前已卜吉,又蒙兄台不弃,两家亦已换过定帖。恰逢兄蒙恩旨入选兰台,将这事耽搁下来。数日前,舍弟寄来家书,托我打探兄台之意,若兄台应允,则可觅一吉日,他便令七哥入京,由我主持,行过定聘之礼,也好将此事早些定下来。”
王谷不料蔡京巴巴将自己请来,竟是先说他女儿与蔡京族侄的婚事,因笑道:“便依令弟之意,明日我便令人去找玉霄观李道长,请他卜个吉日。”
“如此多谢世用兄成全。”蔡京笑着抱拳一礼,又开玩笑道,“我家七哥在西湖学院,也算是个魁首,将来少不得还给世用兄一个状元女婿。”
“罢了,罢了。”王谷摇着手,笑道:“汴京三岁童子都知道西湖学院连中了三个传胪了,一甲却是一个也不曾中得。他若在白水潭,或还有几分指望。邵伯温都说了,西湖学院无一甲之命。”说罢,又看着蔡京,笑道,“元长找我来,断不会只为这些媒妁之事吧?”
“毕竟瞒不过世用兄。”蔡京笑道,却微微沉吟不语,只是一双眸子定定地望着王谷。王谷也只是含笑望着蔡京,并不说话。半晌,蔡京忽然一笑,缓缓道:“我听说兰台令出缺,君实相公荐范纯仁为御史中丞……”
王谷笑道:“元长来京不过两月,消息倒是灵通。”
蔡京微微笑道:“一年以来,司马君实接连荐举了十余名清流名士,其中既有邵伯温这样的白衣隐士,亦有杨时这样的中了进士后却不出仕的名士,还有世用兄这样的两任通判,在地方政声极佳的官员……一年之内,这些人几乎遍布御史台、给事中……”
王谷听到这里,忽淡淡插道:“但君实相公举荐贤才并无私心。司马公休才识过人,至今不过是秘书省校书郎而已。况且,君实相公举荐之士,固然有所谓‘旧党’者,然亦有李敦敏这样的所谓‘石党’,还有我这种东不投西不靠的——否则,以皇上之英明,也容不得他来安插党羽。”
“诚如兄台所言,君实相公的确没有私心。”蔡京抿着嘴,望着王谷,道:“我胡乱猜测一句吧——君实相公其实是操劳过度,疾病缠身,他是怕万一有不讳之事,所以才遍召群贤,只不过是希望他死后朝中能有贤臣弼士匡正而已。因户部尚书无除官之权,不得已他才寄望于台谏。本朝制度,能制衡两府者,亦只有台谏而已。”
王谷依然从容淡定地听着,但脸上的笑容却渐渐消隐不见了。
几乎同一时刻,董太师巷司马光府内。
相比起司马光的地位,他书室内的陈设,简朴得有些寒酸。一张书桌,一张琴桌,一张木椅,一张凉床,一架书橱,还有一座屏风,所有家生,都是汴京坊市中随处可见的东西。书橱内整齐有致地摆满了书籍卷轴;书桌上的文牍、笔砚、炭笔、石笔,分门别类地摆放着,一丝不苟;书橱与书桌都没有任何雕工可言,方方正正,规规矩矩。它旁边的屏风上面只有四边有简单的纹饰,中间空白处用炭笔写满了蝇头小楷,似乎它并不是一个装饰品,而是一本备忘录。整个书室中,惟一值钱的东西,便只有琴桌上摆着的那把唐代古琴,它被擦拭得一尘不染,琴上还小心地用一块黄绫盖着,前面则供着三炷檀香——表示这把琴乃是皇家的赐品。
此时,司马光正端坐在那张木椅上,听司马康说着益州路的情况。
自熙宁十四年西南夷大乱,宋廷派兵进剿,三年之内,禁军屡战屡败,州县失陷,百姓无辜惨死,盗贼猖獗,宋廷不得不向益州逐年增兵,一路之内,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