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道官道,使蔡河分解了汴河之压力,便是眼下的局面也难以维持。”司马光低声叹了口气,抬头望着司马康,苦笑道:“你道我没有想过运粮进蜀吗?可漕运运粮,平均每运米百万石至京师,需费三十七万缗钱——这还没算上漕船、漕兵以及疏运河道之成本。若让粮食走陆路,从东南运到汴京,便是天价。这几年从汴京运粮到两北,朝廷耗费了多少人力物力财力?!要运进益州,费用更是不敢想象。我与吕吉甫虽然不和,但我却宁肯吕吉甫得个好名声,亦不愿看到蜀中局面败坏!”
“其实去年冬我便已经感觉到益州不对了,亦略做了些准备。”听到这里,司马康在心里默算了一下,那正是司马光给皇帝的三封奏章都被留中之后的事情,当时连他都不知道司马光的奏折里写的是什么。他心中一凛,又听他父亲充满无奈地说道:“然我终亦是束手无策!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纵使不顾两北塞防,不计费用,将增运之粮菽全部运给益州,陆路困于蜀道,水路困于三峡,能运进去的粮菽不过是杯水车薪。倘若把运费加上,又足以让西南之支出翻倍。何况两北塞防关系国家之根本,亦不得不顾。除非有两三年的时间——但看现在之局势……”自做了这个户部尚书以来,司马光为了改善国家之财政而锱铢必较,每日休息不过两个时辰,累得几度吐血,这般劳心劳力,归根到底,其实也是为了民富国强,但他却再也料不到,眼见着大败西夏,收复灵夏故土,在刚刚看到这个国家将要走向一条康庄大道之时,却冷不防掉进了一个无底的深渊中。身为同时代最优秀的历史学家,他比这个国家任何一个人都明白,现在益州路的局势,究竟意味着什么!
“君子非不见用,小人亦得侧身其间!君子非不见用,小人亦得……”司马光喃喃自语,他不知道自己当初的选择是正确还是错误。是应该遵循自己以前的想法,君子小人势不两立,还是应当肯定他这些年来的选择,尽心竭力地匡扶朝政,为有所为而不惜与小人共事。
他所能预见到的局面,让他不自禁地怀疑起自己这几年的努力,但是,回想他这些年来所付出的心血,司马光又觉得并非一文不值。这几个月来,一个念头不断在他心间萦绕——为有所作为而妥协也许不是错误,但是妥协不应当意味着放弃斗争。君子不当消极地“言不用则去”,但也应当不惮于站在朝堂之上,与小人斗争到底……
司马光越来越感觉到自己的衰老,曾公亮死了,吴充死了,张方平致仕了,文彦博比自己还大十多岁,此时已经快八十了,在枢密院也待不久了,冯京也已经六十多岁,并且越来越不得宠——吏部的事务,现在几乎都是由吏部侍郎主持。司马光心里很清楚,皇帝不喜欢一个吏部尚书干上十年!那些善会揣摩上意的御史们弹劾冯京也越来越多,越来越放肆了,也许就在这一两年内,冯京迟早要出知地方。自从苏辙被吕惠卿赶到了福建后,王珪与陈绎便都已经在眼巴巴地盼着,希望有机会做到这个“天下第一部”的尚书……
当老人凋零,正人被赶出朝堂之后,这江山社稷,百姓黎民,该托付给谁?!这朝堂之上,一定要有才德兼备的正人君子来匡扶社稷,驱逐小人!只有这样,他才勉强对得起三朝皇帝的知遇之恩、太皇太后的信任,以及他身为士大夫之责任与良心!
“君子非不见用,小人亦得侧身其间……”司马康低声重复着他父亲的话,抬起头来,慨声说道:“依孩儿之见,国家腹心之患,不在益州,而在都堂。庆父不死,鲁难未已!”
“庆父不死,鲁难未已!”蔡京望着王谷,道:“我若没猜错的话,君实相公这样做,亦是为了对付‘庆父’。”
“这只不过是元长你自己在胡乱猜测而已。”须臾,王谷便平静了下来,斜着眼睛看了蔡京一眼,冷冰冰地说道:“君实相公想什么,你蔡元长